念名字了,要動氣了。
顧忌明:“……”
顧忌明還是蹭蹭他:“不要生氣了溫聿,為我生氣多不值當。”
溫聿:“……”
“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顧忌明頓了一下,又把自己說的話否決了,“我給你講這十年的事情行不行?”
他要把和溫聿錯過的這十年的光陰全都講出來,勉強填補兩人錯漏的對方生命裡的每一寸光陰。
然而,溫聿說:“我不想聽。”
又然而,顧忌明完全不管他想不想聽,張開了嘴就說:“我從醫院出來後,就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麼一樣。我爸爸媽媽都說隻是忘了點不重要的事情。”
“但是我覺得他們說得不對,就趁他們去上班的時候,翻遍了整個家,最後在垃圾桶裡看到了一枚戒指,差一點,本來保姆都要去倒垃圾了。還好那天早晨她送小孩遲到了一點,所以還沒來得及倒。”
“然後我就在那個戒指裡看見了你的名字,不過我不認識字,隻會念一半。打字手機還自動糾正讀音——這還是我跟你重逢之後發現讀音念錯了才發現的。”
“從開始決定找你很多舊東西我就沒有換過了,我用這個手機用了十年,好幾次它都壞得太嚴重了,我找修理手機的修理好了。花了我好多錢呢。”
“哦,是不是又說遠了。嗯……我想想,當時我看到你的名字,心裡空落落的地方就被填滿了,我就知道,我要去找你。”
“但是我問了我爸我媽,他們都說不認識你。我又去問我的朋友,他們隻說我們是同桌,有一次打群架的時候你還來幫過我們。我又去找老師,老師說我們是同學。”
“于是我去翻了畢業照,不過我沒有在畢業照上找到你,你沒有去拍畢業照嗎?唉,我從醫院出來得太晚了,高考也結束了,學校優秀錄取名單都撤掉了,我隻能去各個好大學的新生名單裡找你。”
“好大的工程呢,我找了好幾年,找到你的名字的時候你都快要畢業了。”
“不過還好,我第二年高考和你考的是同一座城市。”
“溫聿……?”
“溫聿?你睡着了嗎?”
朦胧中,溫聿好像聽見顧忌明在喊自己,他睜開眼,發現頭頂上蔚藍色的天空,微風輕揚,露出了顧忌明那張憂心忡忡的臉:“溫聿?”
是十八歲的顧忌明和十八歲的溫聿。
是他倆剛在一起的時候。
如果說他倆沒在一起時,顧忌明對溫聿的好是江南雨季含蓄柔和的小雨,那在一起後顧忌明對溫聿便是夏天猛烈洶湧的暴風雨。
在夏天的狂風驟雨中去愛,再在晴天的那一刻接吻。
——這是顧忌明寫給溫聿的第一封情書。
顧忌明是個很浪漫的人,浪漫得有點想當然的那種。他每天都會給溫聿寫情書,語文隻能考五六十的人寫起情書來倒是一套一套的。有時溫聿會懷疑這小子是把本就貧瘠的知識庫全都榨幹了,或者是像擰毛巾那樣擰得一滴都不剩,才寫出來那些纏綿悱恻的句子。
但顧忌明隻是說:“看見你就會了。”
溫聿想了想,給他說:“但是你的《琵琶行》背了兩周都沒背過。”
顧忌明:“。”
顧忌明幽怨地拿起書:“浔陽江頭夜送客,楓葉火花……?”
“荻,”溫聿給他糾正,“你不會的字可以問我,别自己念一半。”
“好呀,”顧忌明得寸進尺地湊過去親他,“那以後你在我身邊我就問你,不在我身邊了我再念一半。”
溫聿:“?”
溫聿淡淡瞥他一眼,正好早自習下課鈴響了,他起身,不打算應付顧忌明的油腔滑調,準備離開。
“溫聿!溫聿!”顧忌明急慌慌地拉住了他。
“你又不滿啦?”顧忌明問。
溫聿說:“沒有。”
顧忌明沉吟片刻,突然矮身湊近了他:“我看出來咯。”
好危險的距離,差一點就會親上。
溫聿後退一步,拉開了些許距離。
“你說,顧忌明,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話。”顧忌明手裡跟有個溫聿理解手冊似的,溫聿的每一分心思他都能猜得一清二楚。
溫聿抿了下唇,微微偏過了頭。
“你說呀,”顧忌明眨了眨眼,“溫聿,把你的想法說出來,不要什麼都悶在心裡。你是有人愛的寶寶。你可以生氣開心也讨厭任何人,不用隻保護自己。”
溫聿臉紅了幾分,猛地推開了顧忌明,倉促跑走了:“胡說八道。”
顧忌明跟在他後面,過了一會兒,顧忌明換了話題:“我今天就會背完《琵琶行》!到時候我要跟你你一起考A大!”
“到時候我要跟你一起上課,空閑了就到處玩、找好吃的,然後我要在操場給你談吉他唱歌。”
“還唱《晴天》好不好?很久很久,有個人愛你很久……”
“憑你280分的成績考嗎?”溫聿倏地問。
顧忌明一頓:“280怎麼了!不就隻差400分嗎?”
“我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無論過多久,一定會的。”
可是最後顧忌明也沒有考上A大,他沒有跟溫聿一起上學,一起出去玩,一起吃飯,也沒有在操場給溫聿唱歌。
最後顧忌明還是食言了。
溫聿皺了皺眉,眼裡緩緩流下一滴眼淚。他睜開了眼睛,才發現天光已經大亮,顧忌明摟着他,睡得正熟。
早晨八點四十。
今晚他沒有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