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博學、笃志、切問、近思四個小厮,因為好哥兒去國子監讀書不能帶太多服侍的人,所以這四個小厮分為了兩組,每個月輪換一次,輪流跟到國子監服侍。四個人裡隻有博學一人是知情者——他與好哥兒的關系最好,早在好哥兒入學國子監之前,博學就有過給他“偷渡”秘戲圖的前科。好哥兒每次跟着杜榮波等人出去胡天胡地,從來不瞞着博學,都是帶着他一道去的。其他的三個小厮卻都被好哥兒蒙在鼓裡。切問和近思侍奉他的月份,每次出去幹壞事,好哥兒都要尋了由頭将小厮支開,免得他們往家裡告密。
殷萓沅審問下人的時候,是将四人分開問話的。他用上了從餘氏那裡學來的問話技巧,沒有直接問好哥兒的行蹤,而是借口好哥兒丢了東西,四個貼身伺候的小厮都有嫌疑,來迫使他們自證清白。
可巧好哥兒的扇墜等物真的被花娘摸走了,博學為了證明不是自己偷的,又不想污蔑其他幾個無辜的夥伴,一來二去的,就被殷萓沅抓住了話裡的漏洞,問了出來。
姚氏聽完好哥兒的自白,一雙杏仁大眼睜得圓滾滾的,若不是靠在椅背上,險些又要昏倒。
這話若是旁人所說——哪怕是她的丈夫殷萓沅,姚氏必然是不信的,她堅信自己的兒子不會做這樣的事。可偏偏是好哥兒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陳情,又有肚兜這麼個物證,實在是不能不信。
好哥兒說完,久久得不到回應,忍不住奓着膽子看了姚氏一眼,想要從她的臉色中辨出她的态度。
見兒子看向自己,丈夫則在一旁一邊踱步一邊唉聲歎氣,姚氏慢慢地捂住臉,痛哭起來。
這下殷萓沅與好哥兒都慌了神,兩人一邊一個,将姚氏扶住,殷萓沅替妻子拍着背,好哥兒則在邊上真心實意地跟着哭。
姚氏哭了一陣,聲音漸漸弱下來,慢慢地把手放下,殷萓沅趕緊遞了帕子過去。姚氏接過,用力地擤鼻子,又另拿了帕子擦幹眼淚,然後高高擡起手,狠狠地扇了好哥兒一巴掌。
巴掌聲又脆又響,好哥兒捂住臉,難以置信地望向母親——令他難以置信的卻不是姚氏打了他這個事實,而是這巴掌看起來又快又狠又響亮,實際上落在臉上,卻并不如何疼痛。
殷萓沅卻并不知情,他趕緊握住姚氏的手替她揉掌心:“佩璜,仔細手疼!”說着自己往好哥兒的額頭上拍了一記:“你看看你,把你母親氣成什麼樣了!”
他這一下可比姚氏重多了,好哥兒改為捂住額頭,覺得腦袋嗡嗡的。
姚氏出過氣之後,漸漸平靜下來,問好哥兒:“你可知道這肚兜是誰的?”
殷萓沅疑惑地看向姚氏,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好哥兒卻沒有思量太久,就很确定地答道:“八成是玉照坊的小百合。”
他雖然去了六次,但在醉顔樓的兩次都是沒有過夜歇宿的,隻是觀看花娘們彈琴唱曲。去玉照坊的頭兩次也是如此,後面兩次膽子肥了,才在裡頭過夜,每次都是小百合作陪。
姚氏的神色略微緩和了些,看向殷萓沅:“你去玉照坊問問小百合的身價,将她贖出來,拿好身契,一帖啞藥灌下去,送到我陪嫁的莊子裡。”
姚氏說到前半句的時候,殷萓沅的臉色相當精彩,唬得眼珠子都要脫出眼眶了,及至聽到後半句,才明白姚氏的用意:問清肚兜的主人,原是為了捂住秘密。送肚兜的花娘不僅和好哥兒有了特殊的關系,還知道他的出身,所以才會将東西送給“甯國公府的爺”,以此來表達情意、籠絡恩客。
雖然平白奪走一個人的聲音,并将她軟禁起來,确實是一件殘忍的事,但身為西府的主母,如果連這一點決心都沒有,那她也就沒有能力保護好羽翼之下的一家人了。而且比起直接将小百合殺害,這已經是相對溫和的方式了。
看樣子姚氏是處理過蘆莺的事情之後,有了一定的經驗和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