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未來的丈夫贖了一個花娘,娶回家當妾,娉姐兒臉上登時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一個人做什麼事,就說明他是什麼樣的人。若隻是偶爾遊走于花街柳巷,并不敢露出痕迹來,或許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郦輕裘能這樣明目張膽地為相好贖身,養在家裡,可見必然是章台巷陌的熟客,而且絲毫不畏懼人言、不顧忌聲名。
“……真是肮髒。”娉姐兒喃喃道。
餘氏面露不忍,不期然又想起姚氏得知此事時的反應來。初時自然是驚愕與憤怒,但很快又自我說服,竟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坦然接受了未來女婿是這等風流之人的事實。
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餘氏又寬慰娉姐兒道:“勳貴人家憑祖上恩蔭立身,往往傳到後世便易出纨绔,總是因為不需要努力就能坐享其成的緣故。這也是為何你祖父在世時總是對子孫嚴格要求,務以耕讀傳家。但話又說回來,勳貴人家的交際,多是在飯桌、酒桌之上,你若潔身自好,反倒格格不入,久而久之,易被同侪排擠。”
殷家正是如此,從過世的殷老太爺到如今的甯國公殷苈沅,都是嚴肅闆正的性子,旁人與之套近乎,那是不假辭色;請戲請酒呢,又是固辭不受,不免在一應後族外戚之中顯得孤标傲世,格格不入。
原本勳貴之間,以功勳立身者與以裙帶關系立身者之間泾渭分明,互相抱團,譬如韓國公府與穎國公府之間交情不錯,黔國公府和武清侯府也有些結交。可甯國公府頗有幾分四邊不靠的意味,非但與境況相當的彭城伯許家交惡,也不去刻意讨好如樂浪公府那般當紅的國之柱石,隻和為數不多的幾家親戚來往。
“過去的昌其侯世子也好,如今的上騎都尉也好,本就到了風雨飄搖、改弦更張的時候了,若不參與這些應酬,在裡頭虛應故事,就更難站住腳跟了。跟着同僚去飲酒聽曲,三不五時領兩個美人回府,這樣的事,娉姐兒你也别太往心裡去——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想必許先生也是教過的。當然,還是那句話,這賀氏的身份,說給你知道,也是為了讓你心中有數,知道怎麼去管束和對待她。”
“你性子剛硬好強,說句推心置腹的話,這樣的性子,很得我喜歡。想來你祖父若尚且在世,也會很欣賞你的,覺得你有殷家人的骨氣。隻是出嫁之後為人妻子,卻并非一味剛強,就能把日子過好的。在丈夫跟前,須得明白以柔克剛的道理,即使你并不能發自内心地敬重丈夫,至少也得作出個舉案齊眉的樣子來,得了丈夫的信重,很多事情,你才能放開手去做。”
“當然,比起讨得丈夫的歡心,将管家權盡快收攏在手心裡,才是當務之急。若是能夠,就盡快生個嫡子;若在産育上不那麼順利,切記要挑個身家清白、老實良善的通房,别讓庶長子托生在桀骜不馴者腹中。”
餘氏的一番話情真意切,饒是個中不少内容,娉姐兒并不苟同,但餘氏話語中所飽含的關切和憂慮仍是讓她感動不已。也隻有真正的至親之人,才能說得出這一席話來了。
郦輕裘品行不端,過于風流好色,娉姐兒嫁給他,是徹底的低嫁。以娉姐兒的矜傲,婚後必然不會把丈夫放在眼裡,難保夫妻不諧,以緻小星充大,亂了家宅。故而餘氏苦勸她即使是假裝,也得給丈夫幾分面子。
又知道雖然憑借娉姐兒的美貌,若放得下架子願意和那些妾室們争寵,定能手到擒來,但娉姐兒必然不肯放下身段攏住丈夫的心,所以提醒她先捏住丈夫的錢袋子。在産育方面,也為她設計了兩條可選擇的道路,為她在郦府站穩腳跟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