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景。
他竟然來了。
人至眼前,議論聲又稀稀碎碎的起來了,春闱一直由吏部負責,衆人自然是知道這位吏部協辦的。
隻是不知,他此時是以什麼角色而來。
“本官想來是被春闱瑣事忙昏了頭,竟不知江大人何時轉去了刑部。”
曆來主考官都是由學問大家擔任。官職是必要,最次也要三品上,且年齡經驗皆足。李主考如此,言語間當是不吃虧的。
江淮景禮道:“李大人擔任本次主考,是最幸苦的。不過晚輩這吏部協辦當的穩妥,又有自知之明,不曾也不敢想轉去刑部。”
李主考哼一聲,臉色已有三分不悅,“今日刑部來抓人是公事公辦,不知江大人欲以何為?”
江淮景面色不變,語氣平和,“承吏部之責,清内部有過之臣。”
這話說的有意思,表面聽起是代表吏部來處理此事,細細品味其中含義,倒像是借着刑部的手給吏部的人定罪。
李主考聲音哽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質問道:“你隻是協辦之職,誰給你的面子敢代表整個吏部?”
此時江淮景要說個吏部尚書授權他來,在場便無人敢言了。可他既不是,也不打算如實相告。
“晚輩既與蘇侍郎一同來,便是有人準了,倒是李大人問的越界了。”
李主考也是個老人了,瞬間明白了他話中意思,立刻漲紅了臉,卻又再說不出什麼。
江淮景不再與之交涉,轉頭與蘇雲铮對了個眼神兒。後者便側身指路道:“諸位大人們,請吧。”
梁頌年全程旁觀,一聲不發,心裡卻已設想無數。直至衆人邁步,他才堪堪将思緒拉回眼前,也随着走。
江淮景伸手拉住即将與自己錯身而過的梁頌年,低聲道:“子淵兄不必去了,回府即可。”
梁頌年很想與他對面質問,可眼下的情況不允許,縱然有滿肚猜疑也得作罷。
日光正曬,慶晨在府門候了一上午,左右沒瞧見往這邊趕的車駕,困意跟着上來了。
可心想着方才裡面來人喚他去吃午膳,他都因應了金花的話沒去,這會兒可不能睡過去耽誤了正事。
門口值班的人這會兒也去吃飯,換值的人還沒來。慶晨自己在這用力晃了晃頭,仍是消不掉困頓,便起身原地蹦了幾下提神兒。
視線閃動間,眼前掠過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一驚,正恐自己是否昏了頭,原地定住後擡眼看去,捕捉到熟悉的背影。
“爺!”
不是梁頌年還能是誰。
慶晨喊的聲音不小,合該是聽的見的。隻是梁頌年剛就忽視他,此時仍是沒理,腳下生風的往林知瑤那院去。
他忙跟着去追,嘴上還不罷休的喊着,“爺等等我!”
待趕上了前面疾走的人,慶晨倒是倏然閉了嘴,什麼疑問在主子活要吃人的表情下也不敢有了。
直到進了院子,慶晨才呼出一口氣,見了救星般給金花遞眼神兒。
金花不緊不慢的上來迎,可梁頌年連她也不理,直直要往屋裡去尋。
“爺莫去看了,夫人不在。”
梁頌年腳步一頓,終于聽進話了。
他轉過身,臉色更顯氣憤,聲音卻算收斂,“又是去了何處吃茶?備車,我即刻去接她回來。”
金花倒是沒和梁頌年含糊,如實道:“不知爺還有沒有印象,之前惠貴妃娘娘與夫人說定了聽戲。昨日宮裡來人請,夫人今晨便去了。”
宮門,尤其是後宮,梁頌年是進不得的。
“真是個好去處。”
梁頌年這話像是在牙縫裡擠出來的,眼神兒甚是吓人。
這兒氣氛正僵持着,林知珩又急匆匆過來了。
梁頌年見來者,還沒等想他這會兒怎麼在府裡,對方先發制人的開了口。
“你竟真回來了!”
梁頌年愣了一瞬便反應過來他的話,無非是貢院那邊出了事,其餘官員全被刑部帶走了,隻放了他。
林知珩因沒看住自己的妹妹氣還未消,此刻又出了亂了,更是靜不下來。
他吐了口氣,直奔重點問:“貢院這些天都是封閉的,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了,為何今日刑部去拿人?”
此話,梁頌年作不了答。
若是今日之前,他還能将此時算與林知瑤的裡應外合。
那些從他手裡出去的舞弊之物,皆有隐晦的标記與字裡行間。考官們審出有端倪的卷子,掌握了證據,刑部再來帶走對應的人,順藤摸瓜其身後牽扯的勢力便好辦了。
可事實處處不對,先是刑部侍郎親臨,便不止涉及幾名考生,而是當值的官員們,連三品上的主考官都帶走了。
再者江淮景出現了,以有隐情的身份,用着好大的權利,嘴上竟還說着刑部拿人是有名單的。
此事之複雜,絕不像林知瑤敷衍他時說的事後就會交代,尤其是回府時沒尋到林知瑤,更是印證了她不會坦白。
林知珩久久未等到回應,脾氣有些收不住,“梁子淵!你休要琢磨些糊弄我的言辭!”
這突然的高聲沒把梁頌年怎麼樣,倒是将旁邊的慶晨吓了一驚。
梁頌年也有氣,但禮數抛不得,便拱手道:“橫豎我随瑤瑤喚一聲二哥,既然二哥問了,那我也隻有實話實說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