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臣詫異的同時,不免懷疑這是否也是一場唱紅白臉的戲碼,殿前空前一緻的默契沉靜,皆不敢輕舉妄動。
林仲檢面對此景,并無惱怒,反而從容道:“中丞言之有理,不過方才老朽也說了此舉無奈之處,是以中丞反對,需說出更好地解決辦法,空口來講,恐怕陛下也難斷是非。”
“補位代職,此時言之尚早。”
林知瑾仍不退縮,又道:“離年底封印還有月餘,武毅侯隻是提審,隻要案子進度沒有拖延,怎會論不出個結果來?”
林仲檢微微一笑,視線側移,“有無結果,這便要問此案主審了。”
衆人目光随之波動,當事人被迫擡頭回道:“回陛下,重審進度皆按三司流程來辦,至于武毅侯……目前還在核查各處細節,暫不能釋放。”
“還要多久?”林知瑾追問道:“年前能不能将人查清,連個準話都沒有麼?”
梁頌年拱手道:“中丞也曾擔任要案主審,當知其中變故頗多,如今人證直指,理應細細盤查,斷不敢疏忽大意,亦不敢随口承諾。”
有理有據好口才,嚴絲合縫無破綻,林知瑾一時語塞。
此時,林仲檢接話道:“禁軍統領的位子不隻是他蘇恒一人能坐,中丞非新官上任,當知朝廷時局的輕重緩急,現下是要有人負責此事,若隻等案子結果出來再議,未免太拖沓了些。”
衆臣心中唏噓,姜還是老的辣,甭管是不是自家人在做戲,現下看起來還是林仲檢占了上風。
大殿上靜了半響,仍無人進言,這最終決斷便落在了皇帝身上。
“其他人可有異議?”
無人應答。
奉元帝又道:“江協辦,邱尚書,你二人掌管吏部,在任免調動上最有話語權,此事可認同?”
兩人聽言上前,在邱尚書斟酌着如何開口的時候,江淮景已直言不諱道:“臣本有異,可剛剛林相說了空口無用,臣絞盡腦汁半響,也沒能想出個更合适的人,所以并無異議可論。”
“邱尚書也是這麼想?”
“回陛下,臣等無能,”邱尚書懇切道:“臣等近日将官吏籍冊翻閱數遍,也曾想過從地方調任,或副将分領事務,隻是此等高位要職,非一般人能擔之,确無合适人選。”
“好,好啊,”奉元帝付之一哂,轉而朝衆人愠怒道:“看來我朝真當是無人可用了!滿朝文武數日連個人選都說不出來,最後竟需卧病的中書令來舉薦早已出仕的老臣救局!”
在場中立者不敢冒頭,守舊派不會去駁林仲檢,剩下那些無論是私下抱團求安穩,還是主張改革創新的,現下皆是有心無力,與皇帝一起被逼到了這般境地。
重重壓抑的氣氛下,林仲檢雙手呈折本,高聲道:“請陛下準奏。”
一衆低頭下,或有幾個膽大好奇者擡頭查看,但又在瞥見奉元帝冷冽到有些瘆人臉色時,迅速沉下頭去。
“朕若不準,是否也空口無用啊?”
奉元帝默然許久,抛出了這麼一句冷冰冰的話,并沒什麼語氣和聲量。
林仲檢卻答非所問,保持着姿勢,将雙手舉地更高,“臣肝腦塗地,隻為朝政,願陛下審時度勢,準奏!”
“現下朕哪還有不準的權利?!”
滿殿靜默,這還是第一次皇帝向這位位高權重的老臣發脾氣。
奉元帝憤然離去,同時丢下句:“老師意向決絕,諸位臣工也無異議,此事朕在與不在又有何妨,你們自行去辦就是!”
曹征急忙上前宣了聲散朝,便緊跟了過去。
待奉元帝走遠,衆人都以為這事将要不了了之,以後再議的時候,林仲檢卻起身發聲了。
“适才各位也聽見了,陛下已準奏,”林仲檢說着轉身向邱尚書道:“接下來便辛苦吏部盡快推進此事。”
他說罷也不等人回應,直接拂袖而去。
繼而殿内莫名沉寂了好長時間,才有漸漸地竊語聲、腳步聲,接二連三的往外走出。
“梁子淵!”
江淮景目标明确,快步追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低聲質問道:“怎麼回事兒?!”
梁頌年回神兒看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
江淮景追問:“今日之事,你早就知道了?”
梁頌年眉頭皺到了一塊,“不算知道。”
“什麼叫不算?”
“就是……”
梁頌年遲疑道:“我前天出門時,撞見了我爹從主院出來,若單他一人,倒也沒什麼,我和瑤瑤成親後,我們兩家不似從前那般避嫌,偶爾走動是有的。”
“所以呢?”江淮景直接問:“梁伯父和誰?”
梁頌年道:“兵部齊尚書。”
江淮景愣了幾秒,又問道:“然後呢?”
“哪還有然後,在相府見了他倆,我怎能不疑,可越是這樣擺明了,越會得到敷衍的回應。”
梁頌年苦笑道:“我爹說他倆受邀來品茶論棋。”
江淮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