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秒間,夫婦二人也沖到了最前方,梁頌年與蘇雲薇共守殿門,抵禦叛亂者。
林知瑤則手腳麻利地将金銀花往門裡推,“快進去!”
銀花驚魂未定,一進殿門就慌慌張張地查看金花狀況。
林知瑤抄起弓轉身奔至窗邊,邊搭箭射殺叛軍,邊回頭喊道:“别愣在那兒,把她拖進内殿!”
話音剛落,她眼角餘光瞥見内殿冒出幾個張望的腦袋,厲聲呵斥道:“不要命了嗎?進去躲好!”
那幾個腦袋趕忙縮了回去,唯有敏華快步上前,幫着銀花一起拉扯金花往内殿深處去,嘴裡安撫着:“别着急,裡面有藥,先幫她止血。”
說罷,敏華轉身拿出殿内挂劍,亦要出門禦敵,太後見了,趕忙上前幾步。
未等她開口阻攔,便聽敏華道:“母後,生死關頭,不論身份高低貴賤,能者為之,兒臣既有功夫傍身,又怎能畏縮在這殿門之内?”
聞得此言,太後終是無話可說,任她奪門而出。
此時再看金花,面色慘白如紙,身上大片大片的血汩汩湧出,止也止不住。
她虛弱地拉着銀花的手,氣若遊絲道:“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還知道你是蘇二小姐随軍時撿的孤女,是跟着她來的京都……”
銀花淚如雨下,哽咽道:“姐姐你别說話了,省些氣力……”
長樂宮女使急匆匆在内殿翻找傷藥,梁母上過戰場,略有包紮經驗,面對此景臨危不亂,鎮定地指揮着其他不知所措的官眷:“快,都别愣着,用小爐子燒些熱水、再找幹淨布帛來。”
在這一片嘈雜聲中,金花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裹遞向銀花,盡力擠出一個完整的微笑道:“這次進宮前便知兇多吉少,所以一直将這東西帶在身上,本想尋個好時機給你,卻沒料到……”
銀花顫抖着手接過,打開一看,裡面是兩隻镯子,一隻金絲麻花,一隻銀絲麻花,款式相同,巧奪天工。
銀花不明所以之時,金花強撐着開口道:“夫人嫁去明遠侯府之時,因我而賜了你銀花的名字,倒與這東西一樣是個巧事兒……”
銀花愈聽愈泣不成聲,這時女使拿着藥匆匆過來,梁母接過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金花傷口處衣衫,目光專注,動作輕柔又迅速,仔細地上藥、包紮。
金花疼得額頭汗珠滾落,握着銀花的手緊了緊,咬牙堅持道:“這兩個镯子,一金一銀,雖樣式相同,來曆卻不同……金的這隻,是老夫人當年賞我的成人禮,我娘覺着太貴重、太招搖,讓我好生收着,莫要戴。我那時年幼不懂事,因此賭氣,我娘為哄我,便用銀絲纏了個一模一樣的……”
說到此處,金花唇色漸失,仍執拗地繼續道:“後來,我日日戴着這隻銀镯,直到老夫人和我娘相繼離世,我睹物思人,便将兩隻镯子都收了起來……”
金花竭力揚起手腕,露出那隻白玉帶金的镯子,“那日你送我玉镯,我想了許久,不知該還你什麼禮…又知你是個呆的,不喜那些浮誇奢侈之物。可我總得有個心意、有個由頭……思來想去,我最珍視的,便是這兩個镯子。既你我有緣,又這般巧,便分你一個,可好?”
銀花聽得心如刀割,抽噎道:“莫再說了,哪有這個時候送禮的,我才不收你這副模樣送的東西,你必須好起來,鄭重其事的送我……”
她話還未說完,忽然感覺金花緊握着自己的手卸了力氣,緩緩滑落下去。
她下意識抓住金花的手,猛地擡頭,隻見金花臉色灰白,已然昏死過去。
她心猛地一沉,顫着伸手欲探其鼻息,手指抖得厲害,眼淚止不住地淌。
正于此時,門外原本喧鬧聲戛然而止。
梁母這邊剛騰出手,還未來得及松氣,又瞬間警惕起來,轉身奔至林知瑤伏擊的窗前查看。
隻見門外不知何時湧入大批人馬,密密麻麻,讓人一時摸不清狀況。
梁頌年、蘇雲薇和敏華守在門前,三人均傷痕累累,血迹斑斑,顯然已苦戰許久。
梁母眉頭緊鎖,脫口而出:“這是怎麼回事兒?”
林知瑤亦是心跳加速,滿臉緊張,直至人群中為首之人匆匆上前,她看清對方的面容後,才陡然松了一口氣。
“看來咱們得救了。”
梁母一臉茫然:“什麼?”
林知瑤下巴輕揚,指向外面正與梁頌年交談之人,解釋道:“那位是駐冀州都督劉友淳,我去承陽尋阿淵的時候見過,是好人。”
宮變落下帷幕,餘晖灑在紅牆,地上的血迹顯得格外刺眼,内侍宮女們穿梭在各個殿宇之間,忙着收拾那混亂後的現場。
被迫留在宮中的官眷們,在侍衛的護送下有序地離開,她們神色疲憊,眼神中還殘留着恐懼,卻又慶幸,能夠平安回家。
而那些大臣們,盡數留下處理後續事宜,梁氏父子和林氏父子亦不例外。
林知瑤與梁頌年匆匆作别,便随衆官眷一同出宮,卻不成想父兄與夫君,就此一個賽一個的忙起來,叫她多日逮不着個身影。
後來就算他們夜深歸府,也是上下眼皮打架,林知瑤不好這時候逐個算帳,幹脆眼不見心不煩,收拾衣物跑去陪婆母小住。
皇宮封鎖消息之下,仍有些閑言碎語傳出來,這些個知道内情的官眷不敢多言,又疲于應付打探之人,思及同在宮中逗留的姐妹們和共患難的經曆,彼此間情誼深厚,便紛紛來到梁府,讨茶解悶兒。
因而,梁府不同往昔,格外熱鬧,倒是叫林知瑤來時,差點兒以為自個兒邁錯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