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韭定要找到易朗。
其他散修啟程回盧家集,她卻想在城裡多逗留幾天。
說實在的,她有種修為倒退頭痛欲裂的感覺。
但這不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她早就帶了藥。她留下來,主要是心裡放不下易朗。
她在面館打聽不到線索,便前去當鋪。
那間當鋪很是奇怪,從南街走是當鋪,但是從另一邊中街的藥肆進去,也能通向裡面的院子。
身上無财物……準确來講是沒有多餘的财物,阿韭一去當鋪就被轟了出去。
她便隻好裝病從藥鋪那邊着手。
她在正午的太陽下曬了一天,臉又紅又幹。而這家藥肆專營洗面藥,他們見她這般慘狀,無償請她進去,給城裡的富家小姐做做樣子,以此證明新來的洗面藥可以轉日就讓人的皮膚潤澤。
本來身上的刀币就隻有一個,一聽不要錢,阿韭心裡樂開了花。
她在拿藥時也不再緊張,心态輕松,和打雜的小厮聊得熱絡。但當阿韭提起易朗,他們卻神色緊張,連連問阿韭的來曆和生平。
阿韭想着真心換真心,但小厮沒有告訴她易朗的去向,但卻說阿韭有預言推演的天賦。
白來一趟。
确定的隻有易朗不是幻覺。
她離開藥肆,回到客棧,把洗面藥扔在一旁,找出來半根黃瓜貼臉。
她總覺得小厮話裡有話,于是計劃翌日回去再訪藥肆。
然而那日當晚,官府嚴查宵禁,帶走了當鋪和面館的人。
第二天白天,阿韭停在面館前面,聽着圍觀的路人,突然明白什麼叫做推演的天賦。
隻不過這種預知未來的事情,在她回到盧家集後就失靈了。
這些年她跟着易朗,也沒有提前預知易朗出沒得地點。
她難得幾次追上易朗,全憑她不吃不喝全神貫注的本事。
阿韭最近察覺不對勁,正是在她從古國遺迹的天台墜下砸到久兒之後。
她不是預知到未來的事情,而是她的時光回溯到幾日之前。
尤其是找到阿桃時,更能确信這一點。
所以,七年之前,靈泉宗幻金陣的嶙金石消失,是因為時光回溯到放進嶙金石的時刻。
正好也是阿韭與易朗重逢的那一天。
每次時光回溯,阿韭都會修為大幅倒退。
要不然,她會記得更清楚一些。
七年前的易朗是消失了呢?
還是時光重來一遍,他不會再去城裡的當鋪了呢?
阿韭不太确定。
她一遍又一遍回憶過去的場景,她隻記得易朗的鞋底粘了一片羽毛,走路的時候在地上一蹭一蹭的……想迫不及待追上去提醒,卻更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她還記得易朗在面館時,夜裡的燈那麼暗,他卻把燈暫時放到地上。
隻為了給對方碗裡加醋時不會碰到。
她忘不了易朗再次撿起燈時,舉着燈四處張望。
然而那是阿韭不敢多看,生怕他發現自己。
阿韭也知道跟蹤尾随易朗不太好。
但是其他散修為了從靈泉中賺錢做出來的事和她差不多。
他們隻是很少看好易朗罷了。
但阿韭一心一意,聽到易朗的風聲,就立馬跟過去。
隻不過她們這樣精怪出身的小散修,尋常百姓很不待見。
他們有時需要用法術護身,但是法術一出,就會被凡人趕跑。
阿韭隻能小心翼翼,遠遠地看着易朗。
她想過很多辦法,但易朗始終是無法近身的人。
盧家集的散修也是有趣。
靈泉宗的人,明明最多和他們打過照面,聊起來卻仿佛是隔壁的鄰居。
親切,甚至狎昵。
“阿竹”也好,“盧大娘”也好,對着鏡子看去,盧竹久不過年方二十。
他們談話間的盧竹久,好像從言辭中有了新的形象,和眼下獨坐藏書閣的不是同一個人。
彼時他們說的風涼話,怎麼會傷到盧竹久分毫呢。
阿韭當年對易朗那麼多期待,眼下也是搖曳的燭光,隻敢擱在地上,怕是碰到。
“我幫你拿着。”藏書閣的守衛見盧竹久把小燈往地上放,趕緊跑過去接過來。
盧竹久有些尴尬,但守衛捧着燈,更是不知所措。
“夜深了,”藏書閣守衛退後兩步,但胳膊卻直直往前給盧竹久照個亮,“你畢竟是小師妹嘛,我怕你一個人在這裡害怕……下一個換班的人,還得一個時辰之後才來呢,這一段是藏書閣無人看守的空隙……”
盧竹久眼睛躲閃。
無人看守的空隙……若是讓盧家集的人聽到,還以為是盜竊的上佳時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