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朗聽出來了,從這個口進入地洞,算是蘇家的貴客。
他跟着蘇家大姐穿過狹窄的隧道,終于抵達地洞主體。
簡直是地下城。
裡面有石橋過溪,兩岸還有桃花,遠處山巒之上是層層村屋,若不是擡頭看天是黑的,他還以為自己來到了仙鄉。
易朗數了很久,等回過神來,他發現身邊的桃花都是紙做的。
溪水也是飄動的紙帶。
蘇家大姐提醒他小心一點,這些紙花、紙樹、紙橋、紙房……都很容易壞。
易朗繼續前行,他在心裡用步數估算着距離。
怪不得幾次來春津都找不到地洞的入口,地洞藏在邪祟密布的山體當中。
他甚至能感覺自己在逐步上行。
蘇家大姐一路介紹這裡是業火族的城池。業火族永生不滅,一直在庇護着春津的居民。
這和易朗之前聽到的傳說完全不同。
易朗願意來此,他便也是春津的居民,也便是業火族的子民。
他曾以為妖兵追趕春津的平民,如今來看倒是平民依附于妖兵,為他們提供衣食,反而能換一些錢來。
易朗跟在蘇家大姐後面,終于遇到幾個鄉民。
那些鄉民見易朗抱着鐵疙瘩,紛紛覺得他可憐,要塞給他一把刀币和貝币。
易朗拒絕了。
那些人說他連住店的錢财都沒有。
蘇家大姐冷笑一聲,道:“怕什麼。這可是我蘇家貴客,我自會招待。”
易朗聽了很是放心。
他們在前行幾步,蘇家大姐補充道:“我給你燒個新房子,那邊有鋪子,我們先挑一個。”
易朗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棺材鋪。
一下子,他覺得手上的鐵疙瘩重得難以負擔。
蘇家大姐指得是棺材鋪的後面。
那邊的妖兵主管春津城的戶籍,來者必須燒制房屋鑰匙才可入城。
易朗便在一旁等候新房鑰匙的燒制。他時不時望着棺材鋪,裡面的人悶頭做木工,稍微擡頭就有妖兵拿槍錘一下地。
他看不清工人的臉,但看他們笨手笨腳而且皮膚細膩,怎麼看都是新來的奴工。
鑰匙做好了。
易朗随蘇家大姐來到擋在紙山紙房子後面的春津城。
都是石頭鑿出來的一個個洞穴和房屋。
他一路上坡,走了大概十餘層,蘇家大姐直呼他體力不凡。
“膽量也不同凡響,”蘇家大姐指着一個小小的洞口,“你家。”
“我家。”易朗配合地走到洞前,把鑰匙對準石壁上的小孔,妖術結成的網立馬消失不見。
蘇家大姐書她住最頂層,會派人來送茶水,便離去了。
小小洞穴,裡面有簡單的床榻,和一張方桌。
沒有椅子。
易朗直接坐到床邊,用不上椅子。
他最需要的是一扇窗。
他擡頭一看,房頂上有藍天一般的紙窗。
明明燈都沒有,天花闆上的紙被施以妖術,仿佛真有日光灑下。
房間裡另外發光的地方,是枕邊。
易朗拿起來那張奇妙的紙。
紙上記載了春津居民每日必做的内容——
晨間追随蘇家大爺念經。
白晝完成分配好的任務。
夜間感謝業火族的傳承。
易朗看完就把紙随便一扔,結果紙張發出了瓷杯破碎一般的聲響。
他趕緊拿起來放好,又聽見隔壁房間有人問話:“蘇家貴客?能不能幫忙要點膏藥?”
“膏藥?”易朗走到洞口一邊張望,一邊問道。
“就是治風濕的那種,下層新來的那人疼得直叫喚……”
“不是你自己用啊。”
“我也不能不幫啊,”對面的人說道,“我們純瀾派的人,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雖然……風濕不死人的……但那位有錢,說幫他,他帶我出去給外面的師弟帶話……”
易朗和對方聊起來,他叫霍鷹,自稱是純瀾派的人,但是十多年來都沒能離開春津城,劍法刀法早已生疏,甚至整日蜷曲在洞中,腿腳也不靈活了。
霍鷹的師弟,純瀾派的方翎就在外面除妖。住在底層的曾青見過方翎,要不然霍鷹早就忘了純瀾派的那些人和事了。
易朗對純瀾派有些好奇,他答應下來。
不就是要個膏藥嘛。
他倒是想趁這個機會去見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