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鷹曾經以為易朗就是曾青的接應人。
易朗矢口否認。
“初次見面的人,如此熱心,”霍鷹哀歎道,“本性如此?還是學旁門左道時的教化?”
易朗沒有回答。
霍鷹說當時曾青賄賂妖兵在陳家客棧讓小妖熔了刀币,沒想到有人會帶着鐵疙瘩進來。
多沉啊。
相當于抱着個不聽話的胖娃娃走上一路。
曾青想的是他的接應人會花錢換下這個東西。
他一花錢,妖兵就再去陳家客棧,帶來元圓鼎找到了,又被人買走的消息。
之後他再花金子打點妖兵,給他的接應人指路。當然會花上好幾天,但是他肯定能順利出去。
“那接應人聽上去絕非我這種法術隻會一點皮毛的人。”易朗小心試探道。
霍鷹笑了笑:“有我呢,不用法術也能出去。”
他催着易朗回去拿上鐵疙瘩,然後由他來說出這是元圓鼎殘骸一事。
“陳家客棧的人都見過這東西,”易朗可不同意,“你們這樣,很快就會被拆穿。”
“沒錯,我知道,”霍鷹停下腳步,他沉重的呼吸聲易朗聽得很清楚,“蘇大爺要是怨下來,這是我一個人擔着,你們出去就行。幫我給師弟帶話的事,千萬别忘了。”
易朗總覺得他的身影加上這般語調透着悲壯。
他不太确定蘇家的人怨下來會發生什麼。
但是之前曾青和他三個人的計劃,如今多了易朗有四個人。
完全沒有必要讓誰做出犧牲。
“盡管我略同皮毛,但是朱櫻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人,”易朗勸阻他,“我們四個,還有朱櫻要帶上的姐妹們,一起出去。”
霍鷹搖搖頭,說:“你們把這裡當囚牢,可是我隻有待在這裡内心才得以平靜。春津城的凡人為妖兵做工才得以圖安甯。妖族,哪裡有什麼人性,隻不過換了人形的野獸罷了。春津人憑着業火族的傳說,才能在勞苦之中換來一些休息。以前有鎮靈之寶,尤其是元圓鼎,業火族不滅的靈力得以震懾妖兵,這些年是我和其他犧牲的修行者換來的太平。”
他換氣的片刻,易朗聽到遠處妖兵的呵斥和春津奴工的叫喊。
“朱櫻的姐妹們……她們出去就有好日子嗎?”霍鷹接着說,“之前靠着元圓鼎的法力,得以延續生命,如今靠着天地靈氣,出去呢?外面有靈泉,她們搶得到嗎?本來出去就需要苟活一陣子,可是有靈泉滋養的生靈和她們修為尚淺的人,邪祟會找上誰?你會比我更清楚那種膽戰心驚的感覺吧?”
“元圓鼎不知所蹤,留下是死路一條。”易朗壓着聲音,盼着他能冷靜一點,“出去找回元圓鼎,不再犧牲修行者,不再用修為換來這裡的安甯……你才能救更多的人不是嗎?”
霍鷹愣住了。
他緩了一陣子,答道:“帶回元圓鼎,就是帶回罪惡。春津城不就和污濁的外界一樣了嗎?和靈泉一樣隻是讓一部分人的修為飛漲,讓剩下的人苦苦求生。本來修行隻是少數人的選擇,如今因為靈泉把太多人都裹挾進來。處處都要修為,增長速度不夠,處境不會比在春津城裡更好的。”
“靈泉哪兒有那麼不堪,本來可能隻有一座山富集靈力,隻有三兩人能接觸靈力,如今觸手可及,像是京城那樣用不上修為的地方,就可以把修為交易出去換來他們自己需要的。有些曾經破亂的地方,曾經如春津一般荒廢的地方,也因能流通的靈泉得以迅速恢複往日的繁榮……”
語畢,易朗感覺霍鷹目光灼熱地打量着他。
易朗不想和他争辯這些缥缈無形的念頭,而是回到具體的問題:“你不想出去,和蘇大爺一遍又一遍回顧過去的遺憾,就滿足了嗎?”
霍鷹嘴角抽搐,是哭是笑看不出來。
“當時,我護送春津人逃難,因為一點小事耽誤他們進入地洞,”霍鷹的這段話,他自己也都說膩了,“都是我的錯。我守護其他人的安全,也沒法換回那些人的生命。世上若無元圓鼎,世上若無靈泉,妖王也不會為此争奪,春津戰火也不會再繼續。我的師弟方翎,你幫我帶話就可以了。”
易朗不肯善罷甘休:“元圓鼎也好,靈泉也好,你有何辦法讓其徹底消失?”
霍鷹笑了一下。
原來他心裡的世上就隻有春津這麼大一點地方。
易朗勸不動他,隻能先見到蘇大爺再另想辦法。
地洞之上,正午的陽光很是刺眼。
因為普通人到底配不配汲取天地靈泉的話題,林美意和方翎很不對付,所以這些人隻能分頭行動。
順利進入地洞,需要一撥人去引開妖兵,另一撥人拿着元圓鼎去村裡的入口,找到進去的機會。
春津三大姓的人都見過李素采和盧竹久,她們不适合一起行動,也不适合進村,要不然之前的謊言根本圓不上。
至于誰陪着盧雪藕一行人進入地洞,他們争了半天,盧雪藕選了最不計較的荀顯幽。
方翎和李素采分别去引開妖兵,盧竹久和林美意的實力令人擔憂,所以她們二人一組,去另外的一個地洞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