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人的精神往往會變亢奮,幾個男孩你追我打地在房内不大的空間裡亂跑,門突然從外面被擰開一條縫,收拾完畢的三隅鑽進來,看見他們瘋跑也隻是習以為常地繞開,她頭發上還有水珠,打着哈欠走到牆角的毯子上坐下。
艾斯趁機從薩博手裡把剪刀搶過去,自己對着鏡子咔嚓咔嚓剪了幾下,他聽見薩博用氣音在偷笑。
路飛湊到三隅那邊跟她大談特談今天發生的各種小事,很有分享欲地從烤肉晚餐說到抓住的蟲子,他手裡還攥着餅幹盒,指甲在鐵罐上磨蹭地刮來刮去。
“所以說啊,那個蜥蜴是綠色的!艾斯非要說是紅的,我們還撿到了恐龍的骨頭!那絕對是史前大恐龍!”路飛信誓旦旦道。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吧。”三隅道。
她扭頭看他,路飛嘴上沾着餅幹碎屑,他像興奮得團團轉的小狗……隻要像養過的小狗那樣對待就好了嗎?她不确定地伸手拍拍他的腦袋。
路飛停下話茬,眨了眨眼,他定定地看着三隅,然後把嘴一抿高興地笑了,他毫不扭捏地伸出胳膊抱住她。
三隅還沒反應過來,她兩手半舉停在空中,路飛坦蕩地抱抱她,又松開,他彎起眼睛笑道:“弗洛今天肯定遇到什麼好事了吧,你心情很好嘛。”
“好事嗎……”三隅想了想,“算是吧。”
路飛突然睜大眼睛,驚訝地看着她。
“怎麼了?”三隅問。
“你笑了。”路飛很新奇地說。
聞言,一旁的艾斯和薩博也非要跑過來探頭看,他們臉上一副「該不會天上掉隕石了吧」的震撼表情。
真失禮啊,她又不是第一次笑的嬰兒,以前确實有人說過她面部表情很少、或者完全看不出情緒變化之類的話,但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
不過,現在這個瞬間,她确實沒想過要笑,是無意識的吧。不是在前世的同班同學面前,為什麼會在這裡笑呢?三隅确實不太明白。
她期待對方給出一個答案,于是望向路飛:“為什麼?”
路飛頓了頓,三隅本以為會得到譬如「因為心情好」等理由,可沒想到他居然奇怪地歪着頭,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從她臉上盯出一個洞。
三隅被看得頭皮發麻,下一秒,她便聽見路飛無所謂的聲音,他拉長語調,還帶着笑意,似乎連小腿都格外開心地亂晃幾下。
他說:“弗洛真是笨蛋。”
……
之後每天的日子對三隅來說,好像沒什麼不同,提升技能等級照樣要做,還要去礦洞毆打史萊姆,晚上再回到山賊之家吃晚餐,時間過得很快,就是這樣的日常融合在每一天的生活裡,讓她甚至有點忘記自己的主線任務。
三隅的作息改變了很多,她曾經是個晝伏夜出的遊戲宅,在賽博朋克世界也經常熬夜,但在這裡每天早晨都被三個孩子殘忍地從毯子裡挖出來,搞得她不得不嚴格按照星露谷作息,十分健康地早起早睡。
從礦洞到樹林的有一段路很平整,所以當她一個人趕路時總會騎上小自行車,時不時能遭遇各種奇怪生物。直到幾周後瑪琪諾和村長來山賊之家探望路飛,三隅才恍然發覺從自己到這個世界算起,已經過去整整一年了。
瑪琪諾帶着新衣服和料理來科爾波山,她看見三隅時明顯愣了一下,然後蹲下來用手摟住她的肩膀,像松了口氣。
“真是的,也不說一聲就自己跑掉。”村長氣呼呼地拄着拐杖,“還以為你遇到什麼事了,真調皮。”
三隅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能被冠以“調皮”的形容詞,她尴尬地挪開視線,瑪琪諾掏出梳子幫她梳頭發。
傍晚時分,村長把帶來的新衣服拿給路飛,由于沒想到這裡還有好幾個孩子,他找了一把卷尺要給薩博和艾斯量尺寸,他倆拔腿跑得飛快,還是得靠瑪琪諾來讓幾個孩子乖乖聽話。
艾斯滿臉通紅,路飛在旁邊笑他,薩博朝他擠擠眼睛,瑪琪諾量了量艾斯的身高,最後宣布目前最高的人是薩博。
薩博:“沒辦法,我太健康了。”
艾斯:“……”
男孩們打成一團,三隅默默把屋後的木柴拿進去,她抱着一堆木塊從後門繞開,手肘懸在半空要推門,卻聽見屋内傳來若有若無的談話聲,是村長和達旦正在進行對話。
“真是麻煩你了。”村長無奈地說。
達旦翹着二郎腿,顯得很随便:“不是很多人都這麼說嗎,接受小孩承認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艾斯路飛幾個臭小子天天嚷嚷以後要出海當海賊,那也應該接受小孩子很在意别人的眼光,跟别人講道理是大人的事情,更何況在意其他人的視線本來就是自我塑造的過程……”
然後他們的話題就轉到其他方向了,剩下的山賊們也在發表意見,屋内其樂融融。
時鐘的時間指向八點,三隅沒有進屋,她把椅子移到晾衣杆旁,坐下吃了幾片瑪琪諾帶來的餅幹。她向後靠着椅背,試圖回憶達旦那番話,但腦袋運轉不靈,她困得不行,不想考慮其他問題。
算了,明天再說吧。三隅閉上眼睛,很快陷入休眠待機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