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優香乘坐客輪到海上餐廳的時候,眼前的景象把她吓了一大跳:不僅巴拉蒂門口停靠着兩艘軍艦,附近還有一排流動小攤,最恐怖的是餐廳甲闆像被爆破過一樣,海面上漂浮着木闆碎片,到處都是忙碌的員工和海軍,人群進進出出,看上去像案發現場。
優香在客輪船長和其他乘客震驚的目光中下了船,小心翼翼地順着繩梯落到餐廳甲闆上,她盡量挑選能走的區域,防止一不小心踩中破碎的木塊栽進海裡。
她現在的長相是那種仿佛有陽光百合光輝背景的美少女,就像漫畫裡自帶光環的女主角,所以不少人好奇地瞥她一眼。
“請問是來用餐嗎?”一個穿着餐廳制服的員工站在門邊問她。
優香剛要回答,餘光無意掃到船側面的一間流動小攤,戴着廚師帽的橙發少年邊做漢堡邊和一個黑發海軍聊天,兩人的站姿都很随意,他們或靠或倚,長相讓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我看見熟人了。”優香簡單回答後,就朝那兩個人走去。
橘琉一和風間陽鬥表現得像是早就認識的朋友,兩人嬉皮笑臉地談話,尤其是陽鬥,一笑起來眼線就彎彎的,他眼睛還很大,睫毛又特别濃,像兩個開口的毛栗子。
“喂!陽鬥,明明說了最好不要讓别人知道我們互相認識吧,你們倆也太明顯了。”優香忍不住開口道。
她一出聲,兩個男生就轉頭看她,橘立刻哇了一下:“前田?你是前田嗎?”
“不然呢?”優香雙手抱臂說。
“你跟之前長得不一樣啊。”風間陽鬥打量她片刻感歎道。
“你可閉嘴吧。”橘頓時抄起小攤上的番茄醬瓶子作勢要砸他,“少說幾句不會死。”
陽鬥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準确接住番茄醬,雖然這情況并不好笑,但他們兩人看着對方笑作一團,優香也無語地笑了出來,三人終于成功彙合。
以前在班級的時候,陽鬥和橘是前後桌靠窗,優香跟他們隔着一條過道,幾人的座位離得不算遠,現在再重新見面,簡直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這裡怎麼搞成這樣了?我們還要一起吃飯嗎?”優香問。
“那是因為剛剛三隅把阿龍打了,你看見餐廳裡的傷員了嗎?就連其他員工都拿着刀叉跟魚人鬥毆,戰況可激烈了,澤法老師正在跟上面聯系,現在勉強算是中場休息時間吧。”陽鬥抛着番茄醬瓶子興緻勃勃地說。
“……啊?”
這說的還是日語嗎?
優香睜大眼睛:“把阿龍打了?那她人呢?”
風間陽鬥往窗戶裡随意一指:“就在那裡,你先别過去比較好。”
等優香看清餐廳内的狀況,才理解了陽鬥說的意思。三隅坐在大廳内的椅子上,她的右胳膊打着石膏,正在用唯一能動的左手和兩個小孩玩撲克牌,附近還坐着渾身纏着繃帶的主廚哲普,以及一個光頭服務員。
三隅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她旁邊的金發男孩和橘發女孩在不停地說話,主廚和員工也不時哈哈大笑,就像他們覺得她很好玩一樣。
「課間休息的時候三隅總是趴在桌上,她這根本就是讨厭學校嘛,這種做法簡直是在瞧不起别人」
「還有她吃飯團的樣子,我明明看見她表情裡寫滿了不喜歡,她居然還能裝出一副吃得很香的樣子」
「你們聞過她運動服上的味道嗎?她洗衣服好像連衣物柔順劑都不用」
……
反正學校的大家有成百上千種理由不喜歡三隅澪,至于真正的理由優香也不清楚。
一直到轉生後,前田優香和三隅都幾乎沒有交談過,也可能是優香臉上的不悅神色太過明顯,所以三隅也沒有跟她搭過話。
打着石膏的三隅和在禮堂做檢讨時纏着紗布的三隅形象重合起來,她此刻穿着深灰色的短袖上衣和運動褲,那是看起來中性甚至像男生的衣服,這種不夠可愛的風格總是令優香尴尬。
三隅的眼睛有點下三白,前世還不明顯,但如今紫色的眼睛和白色的頭發太少見,瞳色和眼白的對比分明,她又不愛笑,一副極具攻擊性的厭世臉。
可明明長着冷淡的反派臉,她現在卻毫無形象地癱在椅子上,沒有坐姿,像一隻生無可戀的小烏龜。
烏龜三隅就連眨眼的速度都慢,優香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對方才似有所察地擡眼,優香立刻條件反射地蹲下來了。
……不是,她躲什麼啊!
前田優香下意識翻出小背包裡的鏡子,她才發現自己的唇釉掉了一點,她頓時羞愧得臉上火辣辣的。以前在學校裡,雖然濃妝會被禁止,但大部分女生都會化淡妝,至少BB霜和唇妝都是一定要塗抹的,她剛剛在客輪上喝了汽水,忘記要補妝了,真應該戴個口罩出門的。
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優香警惕地躲在玻璃窗下面,探出頭去偷看三隅,對方已經繼續跟小孩子玩撲克牌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點失望。
哼,三隅真是又遲鈍又笨!烏龜!烏龜三隅!前田優香在内心無能狂怒,她鼓着臉頰轉過身,瞬間對上了陽鬥和橘古怪的眼神。
兩個男生滿臉的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吐槽但憋住了。橘的表情分明是震撼中帶着一絲困惑,見狀,優香若無其事地抱臂站好:“幹什麼?你想說什麼?想說就說啊。”
“……我們需要在群裡說一聲嗎,說你到了。”橘轉移話題。
“不許說!”優香頤指氣使道,她踩着高跟鞋很不爽地走到流動小攤前,“反正我沒有存在感,三隅也看不見我,我讨厭死她了。”
風間和橘對視一眼,他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女生之間的關系,雖然兩人不是沒有與異性相處的經驗,但考慮到前世的狀況,他們——尤其是橘,他盡量想要維持和平的氛圍。
陽鬥!你倒是說話啊!橘在給風間陽鬥使眼色。
“是嗎,我還想趁着這次機會讓我們四個人好好聊聊呢。”陽鬥完全沒看他的眼神,像傻子一樣理直氣壯地說,“我現在就去找三隅,讓她過來跟你談談吧。”
“!!!!”優香瞬間漲紅了臉。
她一把拽住風間陽鬥這個白癡的胳膊,拼命往後扯,一邊搖頭一邊發出用力的聲音,身體也傾斜着,腳後跟抵着地面。但風間依舊死性不改,他拖着優香就要往門裡沖,兩人站在甲闆上拉拉扯扯,馬上吸引了無數視線。
“你撒開我!”風間陽鬥扒住門框。
“你給我出來!!!”前田優香像拔河一樣拽他的胳膊。
“……”目瞪口呆的橘。
兩個心理年齡是高中生的家夥在餐廳門口撕扯在一起,這個場面實在很好笑,等他們累了,氣喘籲籲地停下休戰時,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餐廳内所有人都盯着他們。
就連三隅也發現他們了。
優香就像看見貓的老鼠一樣渾身炸毛,她迅速撒開風間陽鬥,他被推得一個趔趄,人差點飛出去。但優香沒管他,隻是飛快站好,她理了理頭發,保持表情管理,借着整理發尾的動作偷偷去瞥三隅。
三隅的正臉朝向優香,她的表情好像有些疑惑,但幾秒後就變成了笃定,那種了然的神色仿佛是成熟的大人對待孩子。
她的白色頭發好像不是純白色,紫色眼睛和剛才角度看見的也不一樣,她的頭發濕漉漉地搭在腦後,所以發型塌塌的。就算這樣,優香也要記住她是班級裡最讓人讨厭的第一名,隻要努力就能輕而易舉地找出對方的缺點。
隻是,優香的内心卻并沒有朝這個方向努力,無論怎麼看都淡定自若的三隅,不論怎麼看都非常優秀。她能無所顧慮地投入到國際象棋比賽當中,還可以毫不掩飾地打敗比自己大那麼多歲的男選手。
而且如今三隅加入B組的話,組合整體的檔次也會一起提高的,啊!這還是優香所在的小組嗎?她現在還算是東海組的成員嗎?前田優香的腦中亂成一片。
最後,不知道是怎麼搞的,暈乎乎的前田優香被陽鬥推着肩膀往外走,三隅好像也跟上來了,他們走到橘的流動小攤前,坐在攤位自帶的小座椅上。
優香坐在風間旁邊,她跟三隅中間隔着一個男人。
打着石膏的三隅跟風間和橘閑聊了幾句,優香胡亂想着别的事情,壓根沒有聽他們的對話。
“……前田是坐客輪來的嗎?”三隅突然說。
優香無法避免地往三隅的方向看,對上那雙紫色眼睛,怎麼辦,她下意識地想躲開三隅的視線,但是她們雙方已經看到彼此了。
1秒,2秒,三隅收回了視線。
“啊、哦。”優香嘀咕着。
橘把做好的漢堡分給他們,在小桌上放着抹茶味的布丁和拿鐵,不遠處是喧鬧的餐廳人群。
海面上到處飄浮着木闆,順着牆望去,海邊景色盡收眼底,從軍艦旁也能看到的「禁止恫吓紅嘴鷗」木牌直直地戳在那裡,在陽光的映照下,餐廳玻璃窗的小燈像聖誕樹似的閃爍着。
原本四人都有些沉默,但陽鬥吃着布丁突然唱起了胡子男的Pretender,橘飛速接上副歌。
「“goodbye!你的命中之人并不是我,
難過卻無法否認,但也同樣難以割舍……”」
唱着唱着,風間陽鬥捧腹大笑,笑得要躺在地上:“胡子男的這首歌簡直是他們的養老保險,啊,不行了,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橘是真的五音不全!”
“你以為自己唱得很好嗎?!”橘惱羞成怒地喊。
“到底為什麼要突然唱歌啊,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了,還以為你們瘋了呢!”優香也吐槽道。
明明沒什麼可笑的,但幾人還是樂得不行,好一陣子都沒回過神。三隅用左手拿勺子挖着抹茶史萊姆吃,心情很好地開口:“我喜歡胡子男的Subtitle。”
“對對對,和這首歌差不多時間段的,我記得風哥也發新歌了,還沒來得及聽呢。”橘接話道。
“藤井風嗎,他的花好聽!可神了!神曲中的神曲!”風間笑嘻嘻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