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微妙的錯位感造就了如今的狀況:
自诩女高的三隅在照顧十一二歲的孩子。
練劍道的索隆在照看同齡的骨折人。
——這大概就是“人心叵測”吧。
兩人平安落地時,雙方都松了口氣,之前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橘和優香應該是幫忙買東西去了,魚人阿鲨恐怕也忙着找地方住宿,灘塗附近隻剩下道場老師以及一群小豆丁,還有村長和那幾個士兵。
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幾個小孩子立刻圍上來,朝着索隆東問西問,其實他們對三隅也很好奇,可處在即将進入青春期的階段,這個年齡的男孩偶爾會對異性産生别扭的距離感,因此一群孩子隻是遠遠看了三隅幾眼,沒好意思靠近。
幾雙孩子的眼睛,有滿是好奇的、有四處亂晃的,還有假裝淡定的。他們最多隻敢互相交換眼神,嘴裡咕哝幾句,交頭接耳讨論一會,然後還是站在原地壓低聲音鬧騰索隆。
三隅走到士兵隊長旁邊,他正在抽煙,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最後隊長憋不住問她:“你這上去一趟,是鬧着玩嗎?”
“上去看鞋印。”三隅道。
“然後呢?”隊長問。
“然後我就下來了。”三隅誠實地告訴他。
“……”好了沒你事了你玩去吧。
三隅看了他幾眼,覺得這人絕對聽不進去她的話,于是她轉身朝屍體走去,那裡還站着一個負責收屍的高個子士兵。她走過去,站在那人旁邊扯了扯他的褲子。
士兵猛地提住褲子,他瞪着一雙犀利的小眼睛向後轉——嗯?原來是這遲鈍的白毛孩子,本着不讓小孩子接近命案現場的原則,他起手要拎她的衣領,像極了毛利小五郎拎江戶川柯南。
三隅朝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示意他借一步說話,她神情老道,仿佛從政幾十年的老領導。
士兵:“……”
他耐着性子蹲下來,聽她對着他的耳朵一陣分析,聽着聽着,他的小眼睛就瞪大了,驚訝地看着她:“真的嗎?”
三隅點點頭:“太真了。”
士兵神情凝重,他思來想去還是要報告上級,因此他轉身要去找隊長,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叮囑三隅:“你就在這裡玩,别跑遠了。”
“……”三隅。
她回頭看了看陳屍現場,很貼心地站在原地沒動,默默注視着那個士兵朝隊長走過去,兩人一陣對談,隊長的表情越來越煩躁,他明顯什麼都聽不進去。
“怎麼樣了?”索隆走過來問她。
“很複雜。”三隅概括情況。
索隆的視線在士兵隊長那邊轉了個來回,很快得出結論:“他們不相信。”
三隅不可置否:“意料之中。”
索隆側過臉,鋒利的眉尾微微擡起,語氣也稀松平常:“老師招呼我們回去了,你明天要是有事可以去道場找我。”
三隅看他一眼,想了想問:“你想起來哪些是符合條件的人了嗎?”
索隆略微一沉思,點點頭:“有個今年年初剛搬來的漁民,住在前面的燈塔附近——”
他話還沒說完,三隅就朝他一揮手:“我去看看,再見。”
索隆:“……”這行動力也太強了。
他瞥了兩眼她打着石膏的右胳膊,還是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示意她等等,然後他去找霜月耕四郎老師說了幾句話。在三隅眼中,那一大一小大概說了不到五句話,接着道場老師朝她的方向望來。
三隅對視線很敏感,她似有所察地回看過去,道場老師溫和地收回目光,沖索隆點了點頭。
索隆把手往兜裡一揣,重新過來對她說:“行了,走吧。”完了又補上一句,“跟上。”
……這孩子長大後肯定是個酷哥。
三隅正要跟他走,剛才的士兵這會帶着隊長又急匆匆地小跑過來,隊長劈頭蓋臉對着三隅一陣輸出,嚴厲痛斥了她這種攪渾水的行為,說是“擾亂相關人員辦案”,意思是這案子已經确定是自殺了,不許再到處說,否則就要找她麻煩。
索隆打算替她說話,三隅卻率先開口:“你們确定是不管了對吧?”
“你——你這小丫頭片子竟然當面反駁我?”隊長驚怒道。
三隅轉身要走。
“你去哪?!給我站住!把你的父母找來!”他憤怒地叫起來。
“你們不去的話,那我自己去調查。”三隅偏過頭,她依舊沒什麼表情,“如果我冤枉了你,那孩子是自殺,我願意當面向你道歉,并且從此以後再也不會登上這座島半步;但如果她是被人殺死的,那麼請你自願離職,把崗位給更需要的人。”
“什麼?!!!你竟敢——你不過是個——還敢逼我離職?!”士兵隊長難以置信地嘶吼起來。
三隅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