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收起目光,揚起微妙的笑容:“歡迎歡迎,來……這位……請坐下吧。”
他此時欣喜若狂,下屬報告的殺人事件什麼的,怎樣都好,那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種令人一瞬間内傷勢恢複的藥,能做出這種藥膏的人要麼是天賦異禀的天才,要麼就是惡魔果實能力者,不論是哪一種,他都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假如此事屬實,他一定能獲取更高的地位,區區金錢更不在話下,登入瑪麗喬亞指日可待!簡直是天賜的好運!
想到這裡,公爵下意識打量起面前這位表情遲鈍的白發女孩,她長相端正,就是眼神看上去像死魚一樣無神,讓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在神遊天外。
他聽說對方給一名士兵塗抹藥膏後,不到一分鐘,士兵的傷勢便徹底愈合了,況且藥膏還以便宜到令人發指的價值賣出,也就是說,她能輕易再制作出來。
他必須獨占藥方!雖然也可以強行逼迫她制作,但萬一她不配合,或者沒兩下就被弄死了,那就麻煩了。
懷柔政策才是首要的。
公爵克制着激動的心情進入正題:“關于你制作的那種藥……可以告訴我,是從哪裡得到的嗎?是誰做的?”
“确實是我做的。”三隅說。
“哦哦哦哦!”公爵驚呼出聲,“真的是你——”
“是我采集了五百種藥材,用蒸餾、曬幹、再重新配置的秘傳手法制作,這種制作方式是我凄慘死去的父親研究出來的,很遺憾,他寫下藥方後,先是被巨大的石塊碾碎、又被猛獸掏出了腸子和血管,最後整顆腦袋都爆開了。”三隅滿意地說。
“……啊、哦。”雖然完全聽不出來你哪裡遺憾。
公爵小心翼翼地繼續問:“那麼,你現在還能制作出來嗎?”
三隅很幹脆地告訴他:“不行。”
公爵雙眼瞪大,音量猛地提高:“什麼?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行?!!!!”
“因為制作藥膏的裝備被搶走了。”三隅說。
“被、被誰?是誰幹的?!”公爵大怒。
“剛才帶我過來的人。”三隅說。
“給我把人全都帶過來!!!”公爵對着管家大吼。
沒一會,受到傳喚而來的幾個士兵全都集聚一堂,衆人緊張得大氣不敢出,貼着牆根站好,包括剛才那位士兵隊長。三隅跟他對視一眼,清楚地從他眼中看出了驚恐、憤怒和難以置信,她慢吞吞地指着他:“這個人搶走了。”
“公爵大人!我不是——我沒有——”士兵隊長吓得頓時跪下。
“這麼多人都看見了,給我閉嘴你這個蠢貨!還不快把别人的東西還回來!”公爵嘶吼道。
隊長隻能從口袋裡拿出那個鑽石戒指項鍊,他膽戰心驚地把東西還給三隅,她仔細看了看:“是這個沒錯,但它已經壞了啊。”
“什……”公爵的臉色從紅溫變得鐵青,最後發白。
滿臉茫然的士兵隊長站在原地,還沒能理解他即将面對什麼。
三隅把視線落在半空,她不喜歡這種被聚焦的感覺,稍微垂着眼皮:“要制作藥膏必須用到這枚家族傳下來的秘戒,上面用極細的文字雕刻着步驟,以及每個月、季節各不相同的月相和日晷痕迹,通過計算公式得出藥品劑量,可惜現在被磨壞了,我再也做不出來了。”
一次性說了太多話,三隅頓了頓:“可能是有人故意不想讓公爵得到藥方,他不止奪走了戒指,連制作方法也要徹底破壞,想必是積怨已久,實在太殘忍……”
士兵隊長瞬間愣住,他臉色驟變,當他下意識去看公爵時,發現公爵已經心生動搖,面露懷疑的表情死死瞪着他。
這、這個蠢貨貴族!!!隊長在心裡大叫。
三隅适時擡手試圖捂臉,用棒讀的語氣:“好傷心。”
她這一擡手,原本藏在毛衣外套裡的骨折石膏就露出來,公爵注意到後頓時從椅子上跳起來,他震驚不已地指着她:“你、你不是會制藥嗎?怎麼還有傷口?”
“其他人沒有告訴你嗎,我的藥膏隻能治療皮膚外傷,之前在燈塔那裡就說了。”三隅說。
其中一個士兵有些磕磕絆絆地表示肯定:“是、是啊,沒錯,當時這個孩子确實說了,她自制的藥膏可以治療皮膚的割傷、瘀傷、跌打腫痛。”
這下公爵投向士兵隊長的目光已經變成了徹底的狂怒:“你這個沒用的混蛋!調查不清楚就胡亂彙報,還蠢得從小孩身上搶東西!破壞我的計劃,隻會邀功請賞的廢物——”
士兵隊長吓得瑟瑟發抖,他不小心擡起頭,卻發現那個白發孩子正平靜地看着他。
那一瞬間,他突然回憶起來的路上,她露出的估量眼神。
……她從一開始就計算好了!不!不是從今天中午開始,而是從她昨天晚上說了那句“自請離職”開始,包括當着衆人的面拿出藥膏也好,被搶走所謂的戒指也罷,全都是計劃的一環!
如果藥膏真有那麼神奇的效果,她應該早就把骨折治好了,沒道理還打着石膏,她說的藥效也完全是誇大其詞,而他急着邀功,甚至壓根沒想到這一層。
她來時的那句「是不是太重了」原來指的是對他的斷罪結局——他突然感到了一陣深不見底的寒意。
“給我拖下去關起來!讓他做回平民!别讓這個蠢貨再出現在我面前!”公爵氣得發抖。
士兵隊長被大陣勢地帶走了,房内隻剩尴尬的寂靜。
三隅張了張嘴打算說話,公爵随手一指,失去理想似的,他整個人非常虛浮地下令:“把這沒什麼用處的孩子丢出門吧,趕走,全都趕走!”
謝謝啊。三隅出門時還不忘跟那個小眼睛士兵打了個招呼,在他震撼的注視下慢條斯理地往紅樹林的方向走。
那個隊長既然接受了她的賭局,就要付出代價,畢竟她是絕對說到做到的人。借用更高的階層以打壓敵人,這種手段她并不喜歡,可目前的考慮範圍内,這是最有效且短期内最安全的方法。
先設想一下對方報複的可能性,嗯,微乎其微,沒機會再找來了。
死什麼的,倒是不至于。按照她之前的推測,差不多是職位動蕩和信任危機這種程度,畢竟一旦執法人員做不到秉公執法,趕緊把崗位給更适合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算了,這種人怎麼樣都好了。
她的頭好痛,是通宵沒有睡覺的弊端,又來了這麼一出鬧劇,忙碌了一天的電工三隅師傅太陽穴隐隐作痛,沒睡好就容易讓人變得随便起來。
她想到之前的屍體,看了一眼背包格子,然後打開世界地圖,用導航找到紅樹林的墓地。
林間起了霧,一張嘴就是霧蒙蒙的白氣,午後是村民勞作的時間,遠處村莊還升着火炭盆和炊煙的痕迹。
三隅邊走邊用紙巾擦拭手裡的東西,嘗試把它複原,可那串塑料玩具項鍊垂落下來的珠子表面沾了好幾塊污漬,怎麼都擦不幹淨。
快要走到墓地時,她突然聽到了一陣喧鬧聲,幾排墳墓映入眼簾,同時出現的是非常熱鬧的場面:好幾個道場孩子人手一根玉米稈,他們這兒巡一圈,那兒轉一轉,放心地追逐打鬧;前田和橘竟然也在,他們抱着幾根胡楊枝幹往土裡插,一旁的凱西亞在指揮。
看到三隅後,所有人都驚訝了一瞬,随後凱西亞率先高高興興地跑來:“弗洛倫斯姐姐!你回來得好快啊,他們找你去做什麼呢?是要獎勵姐姐抓到兇手嗎?”
“是這樣。”三隅說。
【弗洛倫斯[奴隸]:你們在幹什麼?】
【加裡[商人]:醒了之後準備去找你,結果看見這群孩子鬧着要上山,沒辦法隻能跟過來了……他們在修整昨天那個受害者的墳墓】
三隅有點意外,她本來以為這群孩子的生死觀還沒形成,對死者和墳墓應該是後知後覺的狀态才對。
“看!這是大家用野果和楓葉做的項鍊,聽他們說之前那個姐姐留在塔樓邊緣的項鍊找不到了,我就想她可能會傷心吧,所以做了新的。”
凱西亞舉起手中的東西:“果子是我撿的,楓葉是他們摘的,索隆哥哥也幫我綁了魚線,這兩個大哥哥大姐姐還幫忙做了圍欄,是不是很厲害?”
她擡高手掌,踮着腳給三隅看那條閃閃發光的手工項鍊。
“厲害。”于是三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