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

别墅區的夜晚很安靜，藍塞壬在影音室裡看電影。

他光腳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發。眼睛看着熒幕，腦子在走神。

那天在金玉風公寓的事情，走馬燈一樣在他腦子裡走了一遍又一遍。就算他躺下來，閉上眼睛，還是如此。

原計劃藍塞壬随導演他們一起1号回來。在柏林的酒店旁邊的一家飾品店，藍塞壬看到了一頂水晶生日冠。晶瑩剔透，很别緻。

2月27日是金玉風22歲生日。金玉風當時在北京。

于是，藍塞壬提前回來，也提前結束了他們之間兩年多的感情。

學校附近有一個不錯的公寓，很多學生都在這裡租房子。藍塞壬和金玉風就是在公寓的電梯裡認識的。藍塞壬住17層，金玉風住15層。

那天，小舅的司機把藍塞壬送到公寓，藍塞壬自己回了17層，放好行李箱。他拿着水晶生日冠到15層，想給金玉風一個驚喜。

果然，驚喜有風險。

出差切忌提前回家。

想到這裡，藍塞壬突然笑了一下。原來，那些熱梗在成為笑話之前，都是真理。

藍塞壬的指紋可以解鎖，他刷了指紋，智能鎖響起解鎖的聲音。他拉開門，看到門口一雙高跟長筒靴——女士的。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金玉風光腳跑到門口，正手忙腳亂地系睡袍的腰帶——銀灰色的絲綢睡袍，藍塞壬買得情侶款，兩人一人一件。

藍塞壬低頭看看手表，淩晨2點15分，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27号。現在已經是2月28日了。

淩晨2點15分，他在金玉風的公寓裡，見到了一雙女人的高筒靴，聽到了淋浴間的水聲，看到了金玉風慌亂的眼神和脖子下面的吻痕——絲綢太滑，沒遮住。

兩人之間僅有一步之遙，誰都沒有說話。

藍塞壬覺得，金玉風把這輩子的眼神戲都用在了此刻——求你，快走！

藍塞壬穩住自己的心跳，緩緩出了一口氣，他從手提袋裡拿出水晶生日冠，重重摔在地上。水晶四分五裂，把藍塞壬的一顆心具象化。

他轉身，離開。

金玉風沒有說話，沒有追。

藍塞壬下樓，給司機打電話回來接他。他站在路燈下等着，腦子空白，心跳加速，四肢失去知覺。

《演員的自我修養》中講，演員需要豐富的“情感記憶”。

自此，藍塞壬多了一種情感記憶——被人甩。

當時藍塞壬并沒有去想那個女人是誰，在第二天看到熱搜，看到莫麗雯這個名字，他卻覺得很合理。是了，劇組夫妻。

金玉風正在拍一部古裝電視劇，莫麗雯和他演情侶。藍塞壬出發柏林前，金玉風微信和他說“我明天殺青。”

劇拍完了，兩人的感情也更加穩定了。

藍塞壬看着眼前的熒幕，又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他們學校的表演老師打趣金玉風的一句話，“你這種入戲的方式，一旦演感情戲，很容易愛上對手戲演員。你入戲難，出戲也難。”

金玉風的表演有兩種情況，第一種，當他能理解這個角色的時候，就把自己變成角色。整個拍攝過程中，他不再是金玉風，他就是那個角色。這種方式的弊端是不容易出戲，殺青後演員的後遺症很大。也就是老師說得，真的愛上對手戲演員，出不了戲。

第二種，當他不能理解、不能共情這個角色的時候，他采用匠藝式表演。劇本寫，男主在哭。金玉風就哭。不管男主是多大年齡，因為什麼事哭，金玉風都是一種哭法。金玉風去年年中因《竹林夢》出圈，楊曉芸一直想讓他邁進電影圈卻一直沒成功。金玉風的表演架不住大銀幕的考驗。

莫麗雯比金玉風大十歲，八年前拿過一次影後，雖然之後再無出色成績，但在圈裡依然有地位，近幾年開始拍電視劇。金玉風和她在一起，藍塞壬也能理解。

他不想把金玉風想得如此功利，他不想以那個狼狽的淩晨抹黑他們曾經的兩年。那是藍塞壬赤誠熱烈的兩年。

所以，他現在也不知該怎麼看待金玉風。

藍塞壬和金玉風6月大學畢業，都說畢業即分手，他的分手提前到了。

有人輕輕敲門，藍塞壬回過神看向門口。

李知輕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襪子進來，他把襪子扔在藍塞壬腳邊，“穿上。”

藍塞壬穿襪子，李知輕坐在他身邊。

“剛剛雷震生給我打電話，約我明天晚上吃飯。”李知輕看着眼前的電影情節，語氣耐心溫柔。

“嗯。應是剛下飛機。”雷震生是電影《夜長夢多》的制片人。

“他和我說話依然很客氣，想來心裡也憋着氣呢。他說，電影的宣發已經開始，你的輿論影響得控制一下。”李知輕知道，雷震生就算有雷霆之怒，他也不敢對自己有絲毫怠慢。這就是資本的力量。所以，李知輕也隻是輕描淡寫地答應了。

“在柏林，電影的海外發行賣了一個很好的價錢。全球同步宣發，同步上映。預告片也是做了國語、英語兩版。”

這些細節雷震生在電話裡沒說，否則就有威脅李知輕的意思。他還不敢。李知輕在心裡盤算着這些消息，“明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