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想帶着徐海洋。”李知輕這句話說得籌謀已久,應是在接到雷震生電話的時候就決定了。
藍塞壬沒吱聲,瞬間想起了今天下午見到的那張臉。
午後時分,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讓徐海洋亮亮堂堂的出現在藍塞壬的視線裡。
徐海洋很高,目測有一米九。黑色高領衫,黑色過膝呢大衣敞着懷。顯着整個人更加修長。寸頭,讓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張臉上。
真的太像了,徐海洋比金玉風劇組的文替還像金玉風。
隻是,徐海洋不化妝,比金玉風更幹淨。眉眼之中,比金玉風多了一份威懾力。
想來這份威懾力是源于他多年的劇組工作經驗。任何一個團體,都是一個江湖。在江湖中生存,尤其是場記這種覆蓋面之廣可稱劇組第一的工作,沒點威懾力,鎮不住那些大魚小蝦。
但徐海洋和小舅說話的時候,會收起自己的那份威懾,變得謙遜——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混子。
見藍塞壬不說話,李知輕繼續勸他:“徐海洋大學學的導演,19歲開始在劇組裡做零工。被劉寶然看中,收了徒弟。老楊說,徐海洋在兩三年前就已經能獨當一面了。他這份經曆,對你來說,很有價值。”
藍塞壬還是不出聲。
“徐海洋現在二十六七歲,想創業做影視公司。他這個年紀,敢創業、有創業這份心勁,和他的經驗一樣有價值。他會把你的職業道路,看成他的創業道路。那些成熟的經紀人,一個個老油條,他們不适合你。”
李知輕轉過身,看着藍塞壬,“我和金玉風吃過一頓飯,今天和徐海洋也吃了一頓飯。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人。你多接觸幾次,就會發現他們不像了。”
藍塞壬看着對面的投影屏幕,眨了一下眼睛。
李知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這樣,我們先不說與徐海洋合作開工作室的事,隻說請他幫你解決目前的問題。等《夜長夢多》順利上映,你配合宣發的活動結束了,我給他一筆錢,咱們就兩散,可以吧?”
“嗯。”
李知輕長出了一口氣,好歹是有了點進展。現在藍塞壬情緒不好,他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給他打個電話,約一下他的時間。正好緩和一下今天下午的事。”李知輕點着手機,擡眼看了一下藍塞壬,恰好藍塞壬轉過臉,“你今天太沒禮貌了。初次見面,你怎麼能那樣?”
“哼。”藍塞壬不覺得自己有錯,徐海洋那張臉就是他的原罪。他聽着小舅打電話。
“海洋,明天晚上我和雷震生有個飯局,我想你和我一起去。”李知輕做上位者多年,他這麼說話,他和對方都覺得很正常。藍塞壬更覺得合理。
“哦哦。”似乎徐海洋拒絕了李知輕。
“明天下午,我派車去接你,你先忙你的。”
聽了這句,藍塞壬微皺着眉頭看向李知輕。
“好。”
李知輕挂了電話,“他去了郊區的烏托園區,協助剪輯師剪片子。場記還負責剪輯嗎?”
藍塞壬搖了搖頭,“場記不剪片子。不管是電影還是電視劇,拍攝過程中,會拍出海量的素材。後期,剪輯師剪片子的時候,難免有些想用的片段找不到了。一般是先找攝影助理,如果還找不到,就找場記。”
“哦。”李知輕微微笑起來,“你看,你們對彼此的工作很熟悉嘛。互相熟悉,就能互相理解。”
“哼。”藍塞壬想起剛剛的電話,又皺起眉頭,轉過來問道:“他怎麼還讓咱去接?他怎麼那麼大牌?”
李知輕笑出了聲,從28号淩晨司機把塞壬接回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藍塞壬如此生動的表情,即便是在嫌棄一個人。“他下午去園區沒開車,原打算這兩天都要住在那裡協助剪輯。他提了,我就給個态度。就算他是有意的,我們也要如此。你下午那麼沒禮貌,我們該有個态度。”
“切。真能裝。”
“我還挺喜歡他這個性格的。有本事的人都有點脾氣。再說了,他能來直接的,說明這個人坦蕩。換個玩陰的,那才是危險。”李知輕本來是想說些徐海洋的優點,話一出口,發現這句話捎帶了金玉風和楊曉芸。算了,說就說了。于是,他就着剛剛的話,繼續說:“徐海洋作為一個旁觀者,把金玉風和楊曉芸的算盤,推斷了七七八八。塞壬,你馬上畢業,是大人了。正視那些不好的事,也是一種成長。”
“嗯,小舅我知道。”
成長痛,痛得不僅僅是骨骼關節,還有心。
藍塞壬八歲失去爸爸,那年李知輕二十四歲正在讀研。從那時起,李知輕對藍塞壬來說,亦兄亦父,陪伴他的成長。
媽媽過了春節便出國做醫療援助,那地方通信不方便,不知道他上熱搜的事情。小舅隻告訴媽媽,他入圍柏林電影節最佳新人的事,其它一字不提。
藍塞壬和金玉風在一起,媽媽和小舅沒有反對過。媽媽是醫生,在她眼裡所有的“人”都一樣。
他帶金玉風和小舅吃過一次飯,雖然小舅沒說什麼,他能感覺到,小舅不怎麼喜歡金玉風。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媽媽一直沒提見見金玉風。
這次不體面的分手,小舅沒提金玉風,隻是努力哄他,讓他高興,給他解決現在的麻煩。
藍塞壬側身躺下來,頭枕在李知輕的腿上,閉上了眼睛。從28号淩晨到現在,藍塞壬沒睡過一分鐘。
李知輕低頭看着藍塞壬,雙臂窩在胸前,兩膝蓋疊在腹部。整個人蜷成嬰兒狀。
他拿過沙發上的毯子,蓋在藍塞壬身上。看着眼前的電影,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