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巴素後，清河再無甯靜之日。

聖殿的聖職人員怎麼都不會去拂清河的面子，看着眼前來曆不明的巨人，他們也隻是提出試用期的說法，為期三個月。

這都是明面上的說法，實際上清河要是鐵了心留下巴素，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異議。

即使清河不希望巴素跟在自己身邊，他也不會暗地做小動作使絆子。他将一切歸結為命中注定，而回避命運的結果則是巴素難逃一死。

他每一次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吃着聖殿樸實無華的素餐，小孩依舊津津有味。狼吞虎咽之際，她把餐盒向清河推了推：“我好像沒見過您吃飯？”

“我是一道虛幻的投影，隻需用靈力維持形态。”

“不能吃嗎？”

“……可以。”

清河故意刁難：“但是這些就免了，又素又淡。”

巴素恍然大悟長“哦”一聲：“您要吃肉？”

本意是要讓巴素知難而退，誰知她卻把清河的要求當做小菜一碟，拍着胸脯昂着臉：“這簡單，我給您變！隻要是見過的東西，我都能變出來！”

這下惶恐的人換成了清河，忙不疊地制止巴素再一次犯錯。念在巴素懵懵懂懂可能連自己的能力都沒搞明白，他不好直接苛責。

他從那人身上學到的教育理念也是同樣，引導為主批評為輔：“你應該也猜出來了，那些掉在你跟前的東西可不是你憑空變出來的。”

“……對不起。”

看見小孩低下頭拉扯修改後有着明顯色差的上衣衣角，别管什麼道理和德行了，霎時心軟半截。

說不喜歡巴素是假，他救下巴素時就早早看到了今時今日，也見過了巴素的赤忱之心，收留巴素那夜的冷言冷語已經用光了所有狠心。

“隻要你想着那是你的，就可以把别人的東西變過來，對吧？”

巴素悶悶地不說話，僅僅點頭回應。在清河面前她喜怒都寫在臉上，倒是和初見時的狡詐示弱截然不同。

預料之中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沒落到頭上，巴素卻不敢擡頭直視清河。這是暴風雨的前奏，平靜則是蓄力的标志。隻要信号一落，即可傾盆而洩。

可是這個信号，唯獨不能是被捧住雙手。

“你啊，才不是壞孩子。”

縱使性格百變，清河的底色始終如一，一雙一雙笑眼重合相稱：“你的能力是找回遺失之物，我非常需要你。”

“遺失……之物……”

“是的，才不是擅自拿走别人的東西。”

雖說結果沒什麼不同，不過巴素天賦異禀把自己的能力運用到極緻。一等一的概念系，還無師自通把别人的當做自己的偷換概念。

行為不值得提倡，思路卻相當明确。

因着巴素毫無心理負擔肆無忌憚使用能力，即使出生在龍族的苦隸營無親無故，她依舊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後來更是直接成功出逃，也算拿回了自己遺失的自由。

至于躲避追殺、流浪王庭以及誤入聖地，一路奇遇更是離不開它。

總之，有弊有利。

尚未雕琢的孩子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生存理念當做人生信條，孤苦伶仃無人糾正，于是在一條黑路越走越歪。不過頂多是餓了偷點吃的小奸小惡，沒有犯下大錯，管教起來不難，悔改也來得及。

“真、真的嗎？”

“當然。”

“我還以為自己是神偷怪盜呢。”

“……不要想奇怪的事。”

乍看孩子似乎還有點失落，清河趁熱打鐵試圖讓巴素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雖然當不成怪盜，但是你以後可能會成為我的神使。”

“我喜歡這個！”

“看你努不努力吧，現在隻有三成可能而已。”

四舍五入的道理不能套在可能性上，因此剩下的唯有努力一條捷徑。

萬事萬物在全知之眼中都是既定的事實，淡然自若的清河與精力充沛的巴素組合成了一對反義詞。

竭力朝着目标前進的巴素每天活力滿滿，待清河巡查其餘聖殿歸來，總能看到一張笑臉相迎。“幫忙”二字貫穿了巴素的日常，但是有沒有真的幫上清河，最終決定權還在清河手裡。

縫衣服、炖肉湯，改造床具、畫傳送陣，從衣食住行四個方面全面打擊清河。清河一面想着不能影響積極性，一面默默承受下了自作自受的惡果。

誰讓他說了太多違心的話，活該一步步隻能滑向深淵。

“待會兒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帶上房門前似乎是又想到了别的什麼，清河頗無奈地放寬要求，“可以偷偷看，但是不許說話。”

“不說話就可以幫你嗎？”巨人體型高大，巴素又正是長個的年紀，短短幾月已經超過清河。她從上往下俯瞰着清河，卻未發現自己不安的源頭。

“當然。”

當然，讓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掌管聖殿，任誰都會覺得是不切實際的天方夜譚。在本聖殿的聖職人員看來，更是荒謬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