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是不是睡在聖殿附近的樹上?”
沒錢租旅館是一方面,監視聖殿找尋巴素是另一方面。誰也說不好巴素會不會像他一樣夜襲聖殿,所以準确地說,司命壓根沒睡:“沒錢租旅館了。”
“那你願不願意暫時來奉靈村和我住?”
奉靈村指的就是聖殿附近聖職人員的生活區域,奉靈和豐陵聖殿同音,同時也有侍奉神靈的意思。
“這個……”那地方不方便監視聖殿四周。
“我們是單間,床是不大,但躺兩個人足夠了。”
一個既沒錢又無依無靠且疑似未成年的小孩天天在聖殿外晃蕩,有着兩次擅闖聖殿被抓的前科,要是再無緣無故拒絕旁人的好意,那太可疑了。司命的猶豫隻持續了短暫的片刻,下一瞬他便換上滿臉的驚喜和感激欣然答應。
“您叫什麼?我以後給您寫感謝信。”
“信就不必了,我的名字是阿改。”
此阿改非彼阿改,兩人氣質天差地别。眼前的阿改年齡接近中年,時常鎖緊眉心,皮膚松弛地挂在臉上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漠相。穿上聖職人員的制服,倒是有點悲天憫人的模樣。
但阿改的命運總是相似。
“您可以叫我阿星。”不知不覺阿雲已經成為清河的專屬稱呼,司命慣用的小号隻能換個名字。
“星星?”
天色尚未全黑,卻已經有幾顆亮閃閃的明星迫不及待跑上天幕。微弱的光芒面對日月時隻有黯然失色的份,可不知利害地膽大妄為正是它的本色,一顆赤子之心散發出奪目之輝:“不錯的名字。”
阿改沒有要避嫌的意思,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帶着一個陌生孩子回房是人盡皆知的事。
事實證明司命的擔心才是沒必要,比起不堪入耳的謠言,奉靈村的反應十分平淡。莫名其妙領養個孩子回來,在奉靈村已經是家常便飯。一如清河與巴素,這波屬于粉随正主。
恰好趕上奉靈村的晚飯時間,公共食堂隻提供清淡的素食,偶爾有開葷的需求則自行小竈解決。
司命不挑食,跟着阿改領了公共碗筷便樂呵呵地吃上了自助。這副身體幾乎沒有生理需求,可單純滿足口腹之欲也是件幸福的事。
聖職人員薪資一般,但是包吃包住工作輕松,某種方面來講和神之領域有着異曲同工之處。假如某天真的從神之領域退休,無縫銜接聖殿的工作也未嘗不可。
倒不是說他讨厭神之領域,隻是神之領域……不,招引他來神之領域的那個清河實打實地騙了他,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見司命一邊若有所思一邊手上不停地往嘴裡扒飯,阿改委婉地提了一嘴:“餐後有水果。”
雖然孩子這幾天一定受了不少苦,但也不能縱容孩子把自己撐死。上來滿嘴“克欲修心”的大道理往往容易起反效果,阿改隻得用其他誘惑。
水果部分是每日采購來的,部分是直接從供台上拿下來的。清點供品也是聖職人員的工作之一,供品中過期食物和即将腐壞的水果他們會視作神明遺留的饋贈。
享用神明的饋贈好處多多,比如明目清心,比如解厄降災。至于真實與否,自由心證。
假使真能解厄降災,清河分身怕是早已逃之夭夭。不過是換種讨喜的說法處理供品,看清河分身的态度也不介意與人共享。
供品是由信徒自願上供的,大多是些常見的東西,聖靈果這種至今尚未流傳出具體種植方法的特殊水果不可能出現于此。
随便挑了兩個,司命便緊跟在阿改身後一起回他的住處。
“明天是巴素殿下來豐陵聖殿例行參拜的日子。”
此刻再沒有比“巴素”二字更抓司命耳朵的存在,他啃咬的動作一滞,目光頃刻銳利地轉移到阿改身上。
“要是你想留在奉靈村,認識她必不可少。如果你想留下就在明天日落之前告訴我,我會帶你去見她。”
“我想見她。”司命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下,留不留另說,見一定要見。
千算萬算想不到巴素行蹤的線索藏在奉靈村,而且例行二字說明巴素經常在固定日期拜訪豐陵聖殿。司命不認為清河分身騙了他,更有可能是清河分身化身石像期間根本沒有意識。
一個白天才能入殿,一個夜晚才能恢複,于是兩人一天天錯過。一個癡心不改千方百計地要救他,一個苦守聖殿誤會她在外有了别的清河。
僅僅是在腦海裡為此事補全來龍去脈,司命也感覺自己路過被淋了一身狗血。
管它狗血不狗血俗套不俗套的,現在倒好,那兩個一往情深含情脈脈去了,即将犧牲的可是他的清河!
這件事暫且還有轉圜的餘地,把清河分身的狀态告訴巴素,興許既能避免一場惡戰,也能毫發無傷救回清河。之後想辦法說服清河分身自願回歸到清河身體裡去喚醒清河,一切又能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