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站在那裡,什麼也沒做。
“方舟會如實嘉獎每一份功勞,你可以去鏡閣領取你的應得的酬勞。”
實際上不領取也不會強制,但那份獎勵會一直保留。方舟的賞與罰分開計算,除非嘉獎者本人離開方舟,否則它隻會屬于那個人。
打發走了閑雜人等,楚郃圍着看了又看。最後他蹲下身,好整以暇地托着腮,臉上滿是戲谑:“别裝死了。”
“又想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好逃脫心裡的愧疚嗎?”
諷刺十足的“愧疚”是原來就埋在他心中的一顆種子,以前隻是蠢蠢萌動偶爾彰顯一次自己的存在感。而楚郃的話無疑是最好的養料,猛長出的荊棘利刺瞬間刺破了他的心髒。
手腳被不知名的力量禁锢得動彈不得,他用為數不多可以活動的器官冷眼乜向楚郃。
“隻要表現出一副脆弱不堪的模樣,就沒有人會責怪你。”
“‘哎呀,他已經很可憐了’。”
“‘哎呀,他應該是有苦衷的’。”
“‘哎呀,他其實也是受害者呀’。”
“所有人都會趕來親親你抱抱你,一切就如你所願地,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你是多麼罪大惡極。”
是的,他好像就是這樣的人。
被戳中内心的卑劣想法,他反倒突然釋懷。像是一個苦苦支撐了許久的謊話,終于有朝一日遭人拆穿,然後他低下頭一言不發,接納這絕佳的借口。
要不要虛僞地來上一句“對不起”?好告慰密密麻麻的在天之靈。
“你想說什麼?”
他把語氣壓制在冷淡的程度。
楚郃沒有立刻做出回答。
楚郃的默不作聲落在他眼裡統統變成故作玄虛,以前他對此種人嗤之以鼻,現在卻要嚴陣以待。他眯起眼分辨楚郃臉上的表情,想要弄清楚那究竟是嘲弄還是奚落。
然而,楚郃的眼神陡然柔和,像是要把與其對視的他引誘向未知的危險地帶:“對是對,錯是錯。你想要公平與正義,卻隻能用以暴制暴、以殺止殺的方式實現。”
“這是謬誤。”
移動了下上身,确定了他目光始終追随着自己,楚郃這才繼續說下去:“世界錯誤地把人類異化成極端,神明将我們抛棄在混沌煉獄。偷竊、搶掠,這些惡行并非生來就是人類的原罪。”
“……”
從片刻的恍惚中醒轉,他恢複清醒:“你的能力是心理暗示吧。”
靈術被勘破絲毫不影響楚郃的信心,他呵呵地笑:“既然你知道了,那麼願不願意換個環境?方舟可以全力支持實現你的理想世界,蘭瑟二号。”
“……”
“或者,聊聊你屠龍的能力從何而來?”
彼時楚郃感知到平靜許久的黑龍再次暴動,他深感困惑。王庭裡大家彼此知根知底,包括方舟之内的幾家鮮少會主動作死招惹那隻毫無人性的暴虐惡龍。
王庭裡的争端主要就是針對龍堡,“誰能搶先得到龍堡裡的财富,誰就能主導王庭”的言論盛行。可以說,除掉黑龍這一最大阻礙是各方各勢都在絞盡腦汁思量的事。
但是,怎麼才能一擊必殺而不被其他人撿漏,也是另一難題。
難道哪方已經決定斬殺黑龍了?
事關重大,楚郃不敢耽誤。派支小隊前去打探固然穩妥,可他擔心錯失先機,自己親自帶隊走了一遭。
他的能力和百年前聲名赫赫的八方将軍之一的沉森相同,那位可是曾經帶着不足十人的隊伍就能從幾十頭龍族爪下完好無損地逃出生天的存在。因此,他自信即使出了狀況也能等到援軍。
作為領袖必然要考慮到方方面面,也要時常經曆左右為難的重大決策。不過這一切都是楚郃自己争取來的,沒資格喊苦喊累。
要照顧好弟弟妹妹,要領導好方舟上下,要争取更多人才光複方舟。樁樁件件都壓在楚郃身上,使他不敢放松。
不省心的弟弟們,聽說柏倫納德那小子又把方舟分部搞垮了?
一眼望不到頭的方舟前途,算了,能多收留一些人類同胞也是好的。
至于人才,但凡有點志向的,去投奔獸族和有翼族才是最好選擇,他們所能給予的資源要比方舟豐厚得多。
去哪整點上天入地萬裡挑一的絕世人才呢?
不要命的小孩妄圖單挑黑龍,翻車了吧。
誰讓方舟别名人類救濟會呢,楚郃擺了擺手,示意小隊成員想辦法把自尋死路的小孩救出來。擊殺黑龍很難,遠距離取物的方法卻有很多,救人不算難事。
楚郃沒有貿然接近黑龍的位置,他隻能遠遠看到一個黑點從空中被黑龍一爪子拍倒。
接着,一柄巨大的血色鐮刀斬出紅月般的殘影。
黑龍身形停滞片刻,晃晃悠悠地砸向龍堡。
伴随龍堡的坍毀,黑龍死亡時的長吟,王庭宣告着:新的史詩即将換人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