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皇家秋狩，朝中重臣都攜家眷而來。

一衆年輕郎君都穿了飒爽騎裝，背弓跨馬，女郎中也有喜好騎射的，下場一起玩鬧。

姜月不聲不響出現在獵場角落，最先發現的自然是陳洛川。

他前些年打了太多仗，現在對弓馬頗為厭倦，一直懶散地坐在場外，隻等着露會兒面就會帳篷裡處理公務。

百無聊賴地打量着場上，忽然看見姜月從太醫的帳子裡走出來，陳洛川瞪大了眼睛。

姜月怎麼也跟過來了？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不告訴他？

他起身就要過去，不想有人比他更快，眨眼的功夫，一個女郎走過去和姜月嘀咕幾句，兩人就一同進了帳。

陳洛川站在原地，氣得目眦欲裂，這是誰家的女郎，如此不懂事！

——“陸娘子請講。”

此時帳中無人，姜月看着眼前之人，也有些詫異。

這位陸娘子她有些印象，那日瞿溪玉班師，她騎馬跟在瞿溪玉身邊，有過一面之緣。

她看了看陸柒面色，不像有恙，對她的來意也有了幾分猜測。

陸柒任她打量，毫不在意地整了整衣袖，湊近有些神秘地低聲道，“姜娘子，也不是此間人吧。”

姜月一怔，随即道，“我确非京城人士。”

陸柒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她想了想又頓住，猜測姜月可能也是個謹慎的性子，“我來找娘子，并沒有什麼惡意…在這地方，我們兩個特殊，若能守望相助，日子也能更好過些。”

姜月沒有完全聽明白，暗自琢磨一番，“你是說，瞿将軍那邊的事？”

她們兩個出身寒微，所以才都不是此間人？

陸柒連忙點頭，“正是！”

她左右看看，一把拉住姜月，壓低聲音，“瞿夫人恐怕想除了我們，這次秋狩便要對我動手，現下你也來了，保不齊她有一箭雙雕之意，我特來和你知會一聲，萬事小心！”

姜月心頭大震，“啊？！！”

陸柒忙捂她的嘴，“别喊别喊。”

陸柒猶豫起來，這老鄉怎麼有點不太穩重啊？

不過敢以女子身份在外行醫，還進了太醫院，或許這位老鄉本身便是張揚些的性子。

不然也不會被她一眼認出來。

想到班師那日，姜月對瞿溪玉不假辭色的模樣，陸柒有些羨慕。

她在這裡呆久了，面對瞿溪玉這樣身份尊貴的男人，即使心裡看不上，也不敢反抗。

“總之，你這幾日低調些，最好别叫她發現。”

陸柒想了想，囑咐道，“我要自保沒什麼問題，你不熟悉後宅陰私，真遇上什麼事也别輕舉妄動，我會幫你。”

姜月震驚不已，“多謝陸娘子…陸娘子如此誠意，隻是我日後恐怕不會進瞿家的後院，難以和娘子守望相助啊！”

她對陸柒心生敬畏，陸娘子真是好氣魄，這是提前結盟來了！

如此誠意，若她真有意給瞿溪玉做妾，這次受了陸娘子的恩，往後必然對她心悅誠服。

姜月對後宅鬥争略有耳聞，卻畢竟沒有親身經曆過，這是頭一遭。

她心裡砰砰直跳，就見陸柒大方一笑，“話别說得太早，你往後就知道，他已經是極好的人選。不過無論今後如何，這次我也不能坐視不管，一定會幫你。”

陸柒說完，又左右看了看，拉起姜月的手在她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我不能離開太久，先走了。”

陸柒走後，姜月滿臉空白地在帳内轉了兩圈，找了張椅子坐下。

或許她該慶幸自己是個孤女，能被師傅收養，習了些醫術，有個傍身吃飯的本事。

帳外，陳洛川面色陰沉，手指捏得咯吱作響。

他也不是故意要偷聽，就是耳力甚佳，隐約聽見了幾聲什麼“瞿家”、“合适的人選”。

好一個瞿溪玉！居然想到這種辦法，派婦人來遊說！

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法子有些道理。女郎之間說話畢竟更貼心些，有些經由旁人誇出來，也比自吹自擂效果好得多。

陳洛川大步離開，目标明确地直奔一處配色雅緻的帳篷。

他雖沒有妻妾，但也有個議過親的女郎，可以請她去說些“合适的人選”“上佳的夫婿”之類的話。

——

崔家帳内

“什麼？陳洛川來了，他來幹什麼？”

衣着華貴的女郎跪坐在案前，面色不愉，“他不會真以為我崔家女郎可以任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吧？”

“不見。”

一旁丫鬟恭恭敬敬，“是，女郎。”

陳洛川吃了閉門羹，也不灰心，轉頭去堵崔閣老。

——

獵場邊緣，一群老臣正圍坐一圈，吃着小輩獵來的肉食，其樂融融，互相誇贊後生争氣。

“崔家二郎真是骁勇！”

“哪裡哪裡，不比瞿小将軍孝順！”

“是啊，瞿小将軍特意獵來這隻黑狼，吩咐了要将皮完整扒下，給他母親做圍巾！”

他們旁邊不遠便是诰命夫人們，這邊故意揚聲說話，那邊也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