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床找到鞋子,把被褥簡單疊了疊。
春天氣候轉暖,白日漸長,即使她慣于早起,外頭已有些亮堂了。
士卒們也都起來準備列隊拉練,一路上不是有人從她面前跑過,又回頭與她招呼,
“姜大夫早啊!”
昨日之事就如一顆小石子,投入汪洋洋大海之中,濺起一陣小小的漣漪又歸于無形。
隻有她一個人記得昨日危機,幸運的是她逃出來了,一切還能照舊。
…但若是她沒逃出來呢?會有人惦記她,來找她嗎?
姜月有點神思不屬,敷衍地對來往士卒點了點頭。
醫者的發心是恻隐,是主動憐憫眼見耳聞的苦難,不是為了他人感激。
她不該有這樣的想法。
忽然有個穿着與他人不一樣的親兵急匆匆跑過來,
“姜大夫,您在這兒呢!将軍方才找您,您快跟我過來吧,有急事!”
姜月心中的一點傷感頓時煙消雲散。
她連忙轉頭跟上親兵,“小将軍可知道是何事?”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的猜測,陳洛川找上來了?
但随即又覺得不太可能。
軍營之中,陳洛川是不能大肆排人手搜查她的,這樣的舉動會讓士兵以為營中混進了奸細,惶惶不安,自亂陣腳。
他隻能私下與将軍們交涉,而這些将軍可不是他的下官,他要找人家辦這種私事,有得頭疼。
且這要耗費的時間就很長了,等他查清楚,說不定仗都打完,她早就跟着冀州軍撤走。
就算他料事如神吧,已經确定了自己在此處,必然會知道周老将軍對她有意包庇,定會親自來抓人,而非通過周老将軍,給她反應逃跑的機會。
姜月滿腹狐疑地來到周老将軍帳前,進去前先悄悄往裡看了一眼。
周老将軍并幾個典簿在裡頭坐着,似乎在商議什麼事。
沒有陳洛川的影子。
太好了。
姜月驟然松了一口氣。
她也是被陳洛川吓怕了,估計周老将軍是有危急的傷員要她治吧。
有些将領受了重傷是會秘密治療的,以防動搖軍心。
親兵進去通報後又退出來,姜月掀開門簾進去。
不等她見禮,周老将軍已經滿面焦急地沖她招手,
“姜大夫不必拘禮了,快過來看看吧!”
他舉起一紙文書,花白兩眉皺了個川字,“唉!這叫什麼事兒!”
姜月趕緊接過文書,一目十行地看完,抿了抿唇,
“…這是沖着我來的。”
這份文書寫着,監軍為體恤百姓,要各營今晨統計完随行後勤的民婦,增加給其夫家的嘉獎。
民婦數量不多,一早上足以各營清點。
她若混在别的營盤與民婦一同居住,即使主将得了周老将軍關照,底下的士卒又不會個個對她熟悉。
軍令緊急之下,即使她要求向上請示也不會通融,隻會先把她一同報上去。
而軍中點人都是要查驗身份路引的,她連報個假名糊弄片刻的餘地都沒有。
而如果她沒有被報上去,陳洛川就能推測出她還在冀州軍的營盤中。
姜月脊背陣陣發涼,她想借着軍營紀律嚴明壓制陳洛川,可才隻是一晚功夫,對方已有了對策,反将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