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姜月開始說話,“我方才說的那些辨認狀态、解毒急救的法子,諸位可都記住了?”
有人随即附和,也有人沉吟不語。
“姜大夫大義,但是咱們這一把老骨頭,恐怕是有心無力呀!”
一個老大夫歎了口氣,“我走着一趟都費勁,更别說還要再行救治。再這,姜大夫在軍中呆得不久,想來不清楚,急行軍為了保證速度,向來隻帶精銳,咱們這些老弱就算有心報效,将軍也不能要哇!”
“嘶!竟有此事,老爺子怎不早說?”有人扼腕道。
這邊一群人都是民間征召來的醫者,醫術高超卻對軍營制度不甚了解,隻有這位老爺子年紀大,以前也在軍中呆過,對其中規矩尚知一二。
衆人神色猶疑起來,但除了這個心直口快的,也并沒有說什麼喪氣話,隻是紛紛将目光投向姜月,等她開口。
不遠處,陳洛川從樹後走出來,屈起小臂撐在樹幹上,饒有興緻地看着。
他已确信這幫人眼神昏花,隐匿身形實在是多此一舉。
姜月尚不知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又多了一道,面對衆人的不安,她清了清嗓子,
“吳老所言極是,但我并非此意。我欲向将軍請命,請将軍準許我們如今日我教你們這般,将這些解毒之法教授與士卒。
先前未向諸位說明,一來不知完整教授起來費時幾何,耽不耽誤出兵;二來不知這片林子具體情況,适不适合模拟那處瘴氣林。現在看來,還算有些把握。”
衆人聞言互相看了看,有人緩緩點了頭。
“這麼說……倒是可以。”
這法子聽着是可行,尤其今日又試驗過,有人心裡悄悄估算,若真能推行,想必軍隊死傷可以減少許多,他們都能立上一功。
但他們心中也并非完全沒有顧慮。
醫者在軍營中到底是邊緣人,尤其是他們這些……要讓士卒心甘情願聽他們的調度,怕是不易。
不過既然姜月提了,也未嘗不可一試。此事若成,他們在營中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
這些人在民間也是受人尊重的,在營中卻因是白身隐隐被軍醫排擠,又因為一開始不熟悉軍中慣用的包紮止血等術,也總受士卒偏見。
他們心中也是憋了一口氣的,自然而然聚集在了姜月身邊。
醫者都是利落的做派,商定了事宜便不再糾結,稀稀拉拉地扶着腰起身往回走。
“吳老爺子可還能走?我來攙着您些!”
“還能走還能走!後生就是有勁兒啊,林大夫,多謝你了!”
“……”
“哎?姜大夫去哪了?”
軍醫們累得不想說話,扶老攜幼地沉默着走了一陣子,忽然有人往後看了看,疑惑地問道。
“去找将軍了吧?”有人猜道,語氣中不乏羨慕,“姜大夫得将軍看重,是可以直接求見的。”
衆人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姜大夫當真是有造化,一個女兒家在外行醫,原本是不易的,卻偏巧叫她遇上個女将軍!”
那人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這下反倒是她容易被看重了,我隻恨自己不是女兒身!”
衆人笑起來,但也隻做個玩笑話,并未太放在心上。在外行走,當然還是男子的身份方便得多。
姜月眼睜睜地看着一群人拖着腿越跑越遠,眼眶都被激得發紅。
平日裡怎麼沒覺得他們腿腳這麼利索呢?
“嘶……好阿月,輕點咬,仔細把牙咬壞了。”
口中絲絲血腥味彌漫開,姜月憤憤将犬齒噬得更深。
陳洛川面色不改,一手鎖在女郎腰上,叫她動彈不得地偎在自己身前,另一手微微用力,便将兩排細白的貝齒頂開。
看着魚際處幾點殷紅血珠,他低笑了聲,溫熱的鼻息灑在頸側,叫姜月忍不住得往下縮脖子。
“下嘴真夠狠的。”
他絲毫沒在意自己手上的傷,偏頭便在懷中人頰邊親昵地磨蹭兩下。
“你…”
“……!”
姜月被堵了半天嘴,早憋了一肚子火,誰知剛一開口,就被人一口叼住了。
她猝不及防地失去了所有反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身後之人像是餓急了似的,不同拒絕地挑開了她的唇舌,将她齒間的每一處軟肉都細細舔過,反複厮磨。
陳洛川捏在她下巴上的手不知何時已落在腦後,力道溫柔又不失強勢。
他真的很早以前就想這麼幹了,陳洛川惡狠狠地想着,把她叼住吃下去,叫她再也不敢亂跑。
可惜他最終還是得松開嘴,聽她流利地罵了一串寡廉鮮恥罔顧人倫。
姜月罵完了,見他滿臉高深莫測不知在想什麼,簡直氣得跳腳,“陳大人,你到底想幹什麼!”
陳洛川面不改色,“跟我回去。陸柒想做的那些事情是不可能成功的,隻會讓你跟着處處碰壁受傷。”
他終于提起正事,不再一副無法溝通的模樣,姜月反倒冷靜下來,解釋道,
“多謝大人好意,但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并非全為了陸将軍。”
陳洛川笑了下,“不是為了陸将軍?那是為了誰?瞿将軍?”
姜月噎了下。
她忽然有點猶豫,先前拿瞿溪玉來做擋箭牌,一開始是迫不得已,後來是破罐子破摔故意氣陳洛川。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也并不想和這人扯上什麼不清不楚的關系。若是百年之後,她成了一代名醫,卻被人以訛傳訛載為什麼“瞿姜氏”之類的名号,那可就不美了。
她現在有了陸柒相護,不在是走投無路孤立無援的狀态,也就不用再和陳洛川争那一點意氣了,要不要幹脆把這一點挑明呢?
陳洛川到底是上官,若非迫不得已,她好好一個良民百姓,也不想總去頂撞,做些犯上作亂之事的。
她兀自沉默了一會兒,落在陳洛川眼裡就成了心虛默認。
陳洛川心中驚怒不已,他自認為對姜月的心思還是有些把握的,提起瞿溪玉更多是氣話,是拿準了她心裡沒有這人,要不然他才不會提醒女郎想起舊情!
可她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陳洛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姜月,你要想清楚,你當真對瞿溪玉有情嗎?還是…你隻是過不去嫁過他這道坎?”
他把人從懷裡放開,讓她面對着自己。
姜月擡眸看他,竟從這素來強勢的人眼裡看出一絲緊張。
她忽然覺得有點好笑,被嫁娶困住的到底是她還是陳洛川?
位高權重的一朝首輔,平日裡做的都是生殺奪與之事,卻要小心翼翼地來問她,是不是過不去嫁過人這道坎?
可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的嗓音有點顫抖,“大人從前未曾問過我的意願,現在這又是幹什麼來了?”
她沒來由的一陣委屈。
原本她打定了主意,不理這世間男女規矩,要跳脫出去做個逍遙人,這才能對陳洛川種種強迫之舉嗤之以鼻。
可若她沒有呢?若她也如世人那般看重清白名聲,陳洛川這些舉動會置她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