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便笑得更開心了。他的手在身前輕輕一拂，一張琴桌和一張琴就出現在眼前。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彈過琴了，所幸還沒有生疏，此刻又恰好是有感而發，随心而動。

流浪者就見楚昭随手在弦上撫了幾下，一串流暢而輕快的音節就傳出來。一縷清風被捕捉到琴音裡，再染上彈奏者的情緒，吹入聽者的耳中。

他很高興。沒由來的，流浪者浮現出這個念頭。

楚昭的琴聲中有一望無際的廣闊平原，有無論何時都輕柔撫慰大地的風，有恰到好處的陽光和溫度，還有……數不盡的柔軟和喜悅。

明明是四野空曠，舉目無依，流浪者卻感到一陣安心。同樣是如蜉蝣存于天地，楚昭彈的卻是天地廣闊，包容萬象。正因為在更宏大的尺度下觸目所見的一切都顯得渺小，所以那些差異便可忽略不計。

一曲終了，弦音還猶在耳畔。楚昭放下手，轉頭朝流浪者一笑：“怎麼樣？”

“很好聽。”流浪者看着他，竟然也微笑了一下，“我……很喜歡。”

“那我以後都可以彈給你聽。”楚昭與他視線相對，帶着笑意的視線下藏着熾熱的心意。

流浪者遲疑許久，還是問出了那個他很在意的問題，“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楚昭一愣，卻是先問：“你覺得這樣就算對你好嗎？”他自認為自己還什麼都沒做呢。

“你對我的态度和我之前遇到的很多人都不一樣。但是聽你的說法，我們之前的關系好像沒有這麼好。啊，抱歉，我不是在懷疑你，我隻是……”

“我知道的。我之前的話隻是……”楚昭連忙安撫。他停頓許久，最後隻是笑着道，“隻是随口一說。因為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之間，嗯……有一點小問題。但是現在既然你不記得了，那就當它沒發生過吧。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對你好，為什麼一定要有原因呢？”

“可我沒有幫你什麼忙。而且……我們是吵架了，對吧？雖然我沒有記憶，可是那件事是真實發生過的。你的态度為什麼還會這麼好？”

楚昭輕輕吸了口氣再慢慢呼出，他立馬就想到了散兵之前的那番利用與被利用的言論。他想反駁，但是又覺得沒有什麼比實際行動更好的了。而且……

楚昭當時沒有反駁這句話，是因為他也認為散兵說的大體沒錯。隻不過楚昭是感受過被愛和被信任的，所以他不會以利益衡量情感。但是，不管是之前的散兵，還是現在的流浪者，都沒人教過他，或者沒來得及教會他，怎麼去愛别人以及怎麼接受别人的愛。

如果一個人在學會愛之前先體驗到的是“抛棄”甚至“背叛”，他很難不會對之後其他人給予的善意抱有懷疑。

而在這段流浪者沒有記憶的時間裡，雖然他依然會有戒心，但是已經是最好的機會了。

楚昭理解這些，所以他隻是輕笑：“你讓我看到了之前沒有看過的風景。這難道不算嗎？”

“這樣也能算幫忙嗎？”

楚昭總覺得流浪者的表情呆呆的，按了按手指，按捺住想揉揉他的頭的沖動。他輕輕拉住流浪者的衣袖晃了晃：“還有陪我待了這麼長時間，送我過來……如果一定要找個理由的話總是有的啊。”

“可是，這些事都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楚昭歎了口氣，換了個說法：“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别人幫你一些小忙，你會怎麼做？”

“我當然會盡我所能去報答……你是說？”

楚昭還是忍不住輕輕按了一下他的帽子：“你可以這麼幹，我為什麼不可以？ ”

流浪者說不出反駁的話，于是沉默下來。

楚昭沒讓這份沉默持續太久，他又拉了拉流浪者的衣袖：“對了，你能再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流浪者點頭。

之後他們來到須彌城内一個同樣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那裡靜靜的伫立着一座傍山别院。

“這個建築風格似乎不是須彌的。”流浪者有些奇怪。

楚昭扶額笑起來：“我隻是猜一猜，沒想到猜對了。”迎上流浪者的目光，他笑着拿出一把鑰匙。

門被打開了。

如楚昭所想，這個扭曲的時空綜合了楚昭的記憶，但是楚昭自身的形象沒有改變，所以他就猜除了時間之外，其它東西都是照搬他們進入世界樹時候的樣子。那麼自然，即便這座房子本應該于幾年之後才出現，楚昭也能在這個時空裡找到它。

“這是我的房子。”楚昭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