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一天很快過去。在陽光從亮白色變成橙黃色時,流浪者合上手裡的書。他作為人偶并不需要休息,完全可以一直在智慧宮待着,但是……他看向門口,有個人早就在等着自己。
他将手邊自己還沒看的書辦好借閱手續,走到等着自己的那人身邊。
“還愣着幹嘛?回去還要做飯。”他伸出自己的一隻手。
那個人笑了笑,牽住他。
“嗯,回家了。”
這天晚上,流浪者在楚昭期待的目光中不是很情願也不是不情願地躺在他旁邊。
“你怎麼不幹脆買個抱枕?”他問。
“但是我更喜歡你啊。”
“……啧。”
楚昭輕笑一聲:“好了,睡吧。就當是陪我,好嗎?”
流浪者轉了個身,與楚昭面對面。他不需要睡眠,在被人抱着的情況下也不想睡着。所以在長夜無聊時,他會偶爾看着楚昭開始發呆,或者說,思考。
為什麼在這裡的會是他呢?或者說,在這裡的為什麼非得是自己呢?情感本身就是不可控的,為什麼自己還要冒着風險答應楚昭?
每每産生這樣的懷疑時,流浪者又總會想起楚昭對他的笑,看他的眼神和向他承諾過的話。
……
如果是楚昭的話,他願意相信一次。
就一次。
……
黑夜總是太過漫長,長到會讓人忘記白晝的到來。
流浪者感受到楚昭迷迷糊糊地又把自己摟緊了。他許久沒有動作,然後同樣,抱住了楚昭。
之後的好些天,兩人都像這般相處着。偶爾他們會因為一個問題讨論一整個晚上,從過去讨論到未來;偶爾楚昭洗了頭,又因為用不了火元素所以隻能手動吹幹,流浪者會一邊嫌棄一邊仔仔細細地從頭到尾吹幹;偶爾楚昭要求流浪者做些甜食,總會在之後被拉去喝苦茶,但是下次依然會這樣……
然後終于有一天,楚昭對流浪者說:“我負責的善後工作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我得去須彌各個地方轉轉。”
流浪者看了眼他:“你想要我一起過去?”
“怎麼會?”楚昭趴到桌上,懶懶地說,“我總得和你說一聲。放心,不會很久的,我在去之前已經找人做了一大部分調查工作,隻要我去确認一下就好了。”
“我可沒在擔心你。還有,你最好别讓我發現你在外面不好好吃飯、不按時睡覺。”
“好,我知道了。”楚昭拉了拉流浪者,湊近了和他說,“我和納西妲說了這件事之後,她讓我在離開前順便開個講座。雖然不明白哪裡順便,但是我還是申請了,就是今天。你陪我去嗎?”
“你這麼問的時候我哪次沒答應?”流浪者嘴上吐槽着,然後和楚昭一起出門。
“說起來,我在智慧宮的時候總有因論派的學生——甚至有不是因論派的學生,過來問我問題或者找我幫忙。教令院的人都這麼自來熟的嗎?”
楚昭笑了笑:“但是你也不讨厭,不是嗎?而且,這也正好說明教令院的整改初見成效。”
“你對現在的教令院很不滿意?”
“我當年在這裡的時候,雖然風氣也沒比現在好多少,但是至少不會有人敢明目張膽地進行違法研究……尤其是因論派。”
流浪者一下就想到了自己聽說過的那件事。“你是指那個叫西拉傑的人做的事?我沒聽說你參與了。”
“那段時間我都沒怎麼出門。不過,同時有代理大賢者和大風紀官參與處理的事,我不知道才奇怪吧。”
“所以你認識他嗎?”
“某種意義上,算認識吧。他在我畢業前找過我,問我對于「集群意識」有什麼看法。我當時忙着其他事,所以簡單評價說是一種依賴本能的生存模式。他應該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之後也沒再來問過我。說實話,我很難理解為什麼總有人妄圖用簡單的方式實現極端的條件。他們既沒有相應的學術道德,也沒有對應的學術水平。”
“要我說,他之後還能在私下裡研究,甚至不知死活地想除掉艾爾海森。那麼大規模的動作,教令院居然完全沒發覺,簡直跟紙糊的一樣。”
楚昭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頭:“前任大賢者确實早該下台了。”
“啧,我總覺得你話裡有話。”
“沒有,我随口一說……我們到了。”
楚昭走到台上,流浪者在台下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兩人遙遙相視,楚昭對他微笑了一下。
“各位同學好,想必不少人聽過我的名字……”
“……由此可以看出,提瓦特各國的社會形态與它們的自然環境、人文環境……都息息相關……”
“……曆史和風俗的影響……以須彌的沙漠地區為例……”
“……好,我要講的東西已經講完了。接下來是提問環節。”
楚昭笑眯眯地看着底下的人們:“大家有什麼問題嗎?”
在幾個循規蹈矩的問題被提出後,台下逐漸陷入沉寂。楚昭剛想宣布講座到此結束,就聽見有人問“什麼問題都可以嗎?”。
于是他剛到嘴邊的話語拐了個彎。“當然可以,隻要是你們的疑問,都可以提出來。”
接下來五花八門的問題迎面砸來,範圍從“沒有神之眼導緻研究困難”“沒有虛空導緻研究停滞”到“求知的目的是什麼”。
“各位,麻煩安靜一下。”不得已,楚昭敲了敲桌子,“我又沒有幾百張嘴回答你們的問題。一個個來說吧。”
“先從神之眼和虛空開始。你們難道認為,有了這些外力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是台下的人紛紛不由自主地肅靜下來。
“有一些研究确實對元素力有需求,這類課題也确實更新穎,更容易被通過——雖然我認為後面這種情況的出現本身就是不合理的。這些姑且算是正常的理由。但是,大部分人實際上并不需要用到元素力。神之眼不能幫忙背下提瓦特的曆史,不能讓你們在畢業前學會二十種語言,更不能讓你們在一夜之間畫好工圖。這些事情,如果你們在沒有神之眼的時候做不到,那麼有了神之眼也依然做不到。
“這個世界上,除去元素力這一部分,幾乎沒有什麼事是有人一定做不到的,區别隻在于付出的時間和精力。知識沒有捷徑,你們應該明白這點——順便,這句話也是我對于關停虛空的看法。
“再是關于求知,對我個人來說,求知隻是求知,在此過程中産生的成果都隻是衍生物。當然,這種認知并不适用于所有人。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們,如果可以的話,都能找到引起自己好奇的事。因為好奇,而後求知,我想這或許才是‘智慧’的本意。
“那麼,今天的講座就到這裡。我們下次見——如果還有下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