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是……”派蒙躲在空的身後，有些害怕地捂住嘴，“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

“哼，你當然會覺得陌生。不過我們站在這裡這麼久，他們也沒有發現，看起來普通人是看不見我們的。”流浪者抱臂站在一邊。

派蒙繼續發出質疑：“那個，你們确定這是個美夢嗎？”

疑似被流放可算不得美夢。

“這個……我也不清楚。”空撓撓頭，“從他的外表來看，按照之前世界樹呈現的時間軸，現在應該是最後一段，呃……楚昭的親友基本上都……呃……的那個時候吧。但是這個夢裡好像又不是這樣的。”

流浪者在一邊沉默着，聽着空和派蒙不斷提出猜想，最後他們終于問他有什麼想法。

“這不是很明顯嗎？”他冷笑一聲，“隻要他關心的人還活着，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所以這裡對他來說才是‘美夢’。”

“啊……那我們……”

流浪者順着楚昭的行蹤追上去：“不管怎麼樣，都得讓做夢的人意識到這是夢。就算不能直接說，也總能找到其他方式。”

“哎，你等等我們！”

另一邊，楚昭進了屋子，外面的聲音不再幹擾他的思緒。他擡手按住自己的額頭。

幻覺越來越嚴重了，他的情緒也越來越容易失控。剛剛的情形放在往日，他大概隻會笑笑，或者隐晦地敲打幾句，但是在剛才，有那麼一刻他竟生出了“全殺了就沒有麻煩了”的想法。

看起來離開國都靜養的決定很正确。楚昭想着。隻要在等一段時間，确保之後不會出現其他問題，他就可以解脫了。

但願陛下……江延，能在那之前把所有事都處理好。

在離開前，他和江延商量了要去的地方，最後定下來的這個地方，是關中靈脈之眼、國運最盛之地。周圍之所以荒無人煙，也是用了些手段刻意為之。

楚昭擡手，憑空畫出一個陣法，将這間屋子内的空間和外界隔離開，而後揮手啟動屋内隐藏的機關。

一條通往地下的道路悄然洞開。

他順着階梯而下，一路亮藍色的幽光浮動在四周，像滿溢的泉水一般填滿整個通道。在道路的盡頭，是大片大片的流動的靈脈。它們順着山川河流的脈絡奔湧，連接起這片土地上的萬物，回環往複，生生不息。

楚昭靜心感受了一下，這裡确實是個不被人打擾的好地方。他随意找了個地方坐下，閉上眼睛休息起來。

在他後面，一路跟過來的幾人本以為自己會被攔在結界外，結果卻莫名其妙地闖了進去。

“這裡好安靜啊，我都不敢大聲說話了。”許是被地下的氛圍感染，連一向咋咋呼呼的派蒙都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他們在地下轉了好幾圈，甚至跑到楚昭跟前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當事人對此恍若未覺。

“怎麼辦？他好像真的看不見我們。”派蒙使勁在楚昭眼前蹦跶，依舊是徒勞。

“知道沒用就停下這種愚蠢的行為，然後乖乖待在一邊别搗亂。”

“你這家夥好過分！”派蒙用力跺了跺腳，可惜她的小短腿沒有半點威懾力，“難道你有辦法？”

“我可不會一天到晚什麼事都不做隻知道叫喚。”流浪者走到楚昭身前，剛想試試能不能進入他的意識，卻發現絲絲縷縷的幽藍色的靈氣盤旋着融入楚昭的身體裡。它們的顔色太淺，以至于沒有走近時根本發現不了。

見流浪者的動作頓住，派蒙奇怪地問：“你怎麼突然不動了？”

“你們難道沒看見？”流浪者接着叙述了自己眼前的景象。

空和派蒙湊上去看，卻都是搖了搖頭。“我們好像看不見。”

“真是怪事。”

不過夢境中的怪事見多了也就習慣了。他們很快将此事置之腦後。

“既然這樣，我們要怎麼辦？”派蒙左看看右看看，希望得到解答。

“還能怎麼辦？等着吧。”

“确實，隻有一個場景的話這個夢也太單調了。我在夢裡可是陪熒做了好多事的。”空回憶着，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美夢什麼時候能成真。”

“别傷心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回你的妹妹的。在此之前，我都是你最好的向導！”

這些喧嘩吵鬧近在咫尺，又像是離他萬裡之遙。流浪者的視線轉向自己的左手手腕處，在衣服的掩蓋下，一個淺金色紋樣的印記正微微發燙。

他的手輕輕撫上去，竟是無師自通地催動了這枚“鑰匙”。他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異常濃烈的情感，甚至準備好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最終，他隻感受到一陣平和。

如水一般澄明，如月一般柔和，如風一般舒朗。

在這樣的心境中，那些暴虐的、毀滅的想法剛冒出苗頭就煙消雲散，連帶着感知到這種心境的人也體會到了久違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