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畢竟我現在算是在下山遊曆。”楚昭解釋道,“如果還用非常規手段的話,那不就和在山門裡沒什麼兩樣了嗎?”
流浪者調整了自己的姿勢,半倚在一旁的樹上,看着此時還很稚嫩的人,垂下眼,先回答楚昭的問題:“我一醒來就在這裡了。既然不想讓外人進來,就該多用些手段監看,免得别人到家門口了才發現。”
楚昭眨了眨眼,像是在确認話語中的善意。他的餘光不經意掃過流浪者的手腕,停了一瞬後移開,而後笑道:“不是哦,我們一向歡迎所有人。隻不過這座山——按我們世代的稱呼是蓬萊山——有自己的法則,它的要求可不好滿足。所以,我很高興,能在這裡見到你。”
在說最後一句話時,楚昭的聲音輕下來,但語氣卻比之前任何一句都要柔和。
流浪者猝然擡頭盯着他。這已經是明示了。
“你知道。”他笃定道。
楚昭卻隻是看着他笑。那淺淺的笑容像輕飄飄的羽毛,落在他心上,很輕,風一吹就能吹走,但是撓得心中發癢。
他後知後覺地想要流淚。
接着,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帶着草木香的懷抱。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我想你應該不介意一個擁抱。”耳邊的語調熟悉又陌生,隔着重重時空,越過真實與虛幻,他看見了從未改變的,那個發着光的靈魂。
——他所珍愛的靈魂。
楚昭把人攏進懷裡之後,就感覺自己肩頭的衣襟被打濕。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把人抱得更緊了些。
自己的九重祝福啊……幾乎相當于送出半條命。
他是真的很高興,自己能在這裡遇見他。
“所以,你跟不跟我走?”平複好情緒之後,流浪者就把事情和盤托出,再兇巴巴地質問楚昭。
楚昭毫不懷疑,自己要是敢說一個“不”字,眼前的人就會如小貓一樣炸毛,然後躲到角落裡生悶氣。他當然要和自己的小貓回家,這是毋庸置疑的,唯一的問題是——
“我确實沒有想起來。”楚昭冷靜地試圖給貓順毛,“因為我的特殊性,直接告知我真相不會對我的認知造成太大幹擾,但是這不代表在得知真相後我就能和你離開。”
“所以現在應該怎麼辦?”
“既然是我的美夢,那我首先得知道噩夢是什麼——說起來,你好像沒說我原來的經曆?”楚昭疑惑地看向流浪者。
原來的經曆……流浪者才嘗試開口就被哽住。那種經曆有什麼必要來滋擾美夢?眼前的人眸中一片澄淨,不管是未經世事,還是閱盡千帆,他好像永遠都會對自己的經曆坦然相對。
是了,既然永遠坦然,美夢因何而生?執念因何而起?
不是為自己,那是為誰?
既然不是為自己……
流浪者怔怔地想,自己好像知道他的美夢從何而來了。楚昭的第一個夢,是希望自己的師長同門、知交好友能好好活下去;第二個夢,是希望這個被無數人守護着的天下安定,希望芸芸衆生得享太平。
沒有一個願望關于自己。
沒有一個美夢屬于自己。
他踉跄着向前,主動抱住了楚昭。楚昭下意識擡手接住,任由飛鳥栖在自己懷中。
“我才不說……你自己想……大不了把夢做完,反正你肯定不會讓我困在這裡。”
楚昭聽出他狀似兇狠的語氣下細微的哽咽,還有一點點可愛的有恃無恐。
“好吧。”他笑道,“那接下來的時間,就拜托你和我一起,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