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喋血後,他把酒收好,直到來星隕閣,才将酒又埋在了這座山峰的樹下。
既然已經明确了心意,他也并非猶豫不決之人。
涉及到老師,總會讓他患得患失,可若是不開口……結局該是幻境之中那樣了吧。
蕭炎苦笑着。
等老師回來,他就……
須臾之間,這道讓他糾結不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眼前。
藥塵微微蹙眉,口舌幹澀,想說些什麼。
師徒二人相對而立,彼此都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卻因種種原因無法開口。
終于,還是藥塵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藥塵問:“他們都忘了,你呢?”
蕭炎目光堅定,輕聲訴說:“我沒忘。”
“你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了一個從天才到廢物的蕭炎,和隻剩下靈魂的老師,從加碼帝國到迦南學院……再到中州……”
藥塵心跳漏了一拍。
菩提古樹,果然!
蕭炎略過這些,突然提起了那場婚禮。
“幻境之中,我和薰兒、美杜莎成婚,我成了鬥帝,老師為我尋找賀禮。”
藥塵身軀僵硬,怎麼連這個都給蕭炎展現出來了,菩提古樹?!
“老師那時,在将花放至偏殿之中,為何會露出那般表情呢?”
藥塵聞言,宛如五雷轟頂一般,整個身軀都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疼,好像他這個人的靈魂被人掰開了揉碎了,展露在旁人眼前!
這種事,他居然也知曉?他怎麼能知曉?
藥塵從不曾展現過自己的心思,說不上是情,也說不上是愛。
隻是一縷執念罷。
隻是婚禮之上,偶然間流露的那抹怅然,是他下意識而為。
他以為,他以為旁人不知……
他以為,這些事,這些見不得人的心思,不會被發現……
藥塵啟唇,帶着戲谑笑意:“你就是被這些困擾?”
蕭炎直視他的雙眸。
“老師可能不太明白我所言為何。”
藥塵難堪地想到:怎麼能不明白,他沒想到炎帝連這些都知道,甚至還被菩提古樹捅了出來,被現在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蕭炎知曉了!
蕭炎停頓一瞬,道:“老師,徒兒說這些不是胡言。徒兒……我隻是……有話想和你說。”
藥塵攥緊了拳頭,恨不得立刻沖到菩提古樹近前與它拼命,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以為自己瞞得天衣無縫,卻原來那點兒可笑的心思早就被人發現了。
藥塵不覺得自己喜歡蕭炎,隻是有一絲不甘罷了,那怎麼算情愛?怎麼算?!
如今的這一切算什麼?懲罰麼?懲罰他這個當老師的有這麼可笑的想法,被血淋淋地抛開了一顆心,展現在最不想被知道的人的眼前。
除了難堪,還有将他這個人吞沒的羞愧,以及被戲耍的恥辱。
他的好徒兒,炎帝,這是半點兒體面都不留給他了。
還特意通過菩提古樹把自己這個老師的那點兒見不得光的窘迫告知現在的蕭炎。
藥塵又氣又怒,身軀細微顫抖,他生怕蕭炎問到底——老師,您為何會在徒兒的婚禮之上,露出那般表情呢?
他該如何回答?
“為師是舍不得?”“為師是感歎,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愛人?”
藥塵如同沒有尊嚴的囚犯,等待着死刑宣判。
蕭炎面上挂着一絲絕望。
話說出口,估計無法挽回了吧。
“老師,如果在婚禮上,站在我身邊的人是你,該有多好。”
蕭炎生怕從藥塵口中聽到拒絕的話,于是倒豆子一般快速托出:“是我罔顧人倫,我有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喜歡老師,我……”
話音未落,藥塵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老師?
不見了?
果然……果然……
蕭炎止住了呼吸,眼周血紅,擡手,想要狠狠扇自己幾巴掌,再去老師面前認錯,告訴他自己隻是胡鬧之言……
藥塵驚地瞬移離開,來到星隕閣内無人光顧的山林之間,撐着樹幹滿面驚恐。
他聽到了什麼?
想笑,笑不出來。
想哭,也哭不出來。
藥塵整個人如遭雷擊,呆呆愣了片刻。
而後,他想到了被他晾在原地的蕭炎。
馬上再瞬移回去。
草地之上,那青年已然陷入絕望與悔恨的情緒之中。
蕭炎跪在地上,顫抖不已。
藥塵走過去。
抱住他。
蕭炎滿頭冷汗,面色蒼白若紙,在他懷中認錯:“老師,我錯了,我隻是開玩笑……”
藥塵卻呢喃着:“我也……喜歡你……”
是喜歡。
最初也許是不甘,經曆了那麼多……
是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