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靜谧,隻能聽見對方的呼吸,好像借由聲音,将幽微的氣息吹向彼此心房。
藥塵輕輕歎了一聲,嘴唇分開縫隙,複又合上。
蕭炎收斂了所有的鋒芒,經年過去,依舊是那個在烏坦城被庇護在羽翼之下的青年。
光華内斂。
這幾年的磨砺讓他愈發沉穩。
藥塵緩緩掀開眼簾,見到的,是黑發黑衣的消瘦身影。
是他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的人。
這麼多年,委屈他了。
藥塵試圖起身,卻被蕭炎眼疾手快按住了。
于是師徒相認,第一句話是——
“老師,别亂動。”
藥塵總覺得躺的夠久了,但被蕭炎如此鄭重對待,便也不再掙紮。
“你……”
似有千言萬語。
卻不知說些什麼。
藥塵歎息一聲:“辛苦你了。”
握住自己的那一隻手稍稍用力,好似要緊緊握住能抓住的一切。
這麼多年,蕭炎還以為自己稍微成熟了些。直到再次聽到老師的聲音,他戴了許久的面具頃刻間消融,嘴唇顫抖,眼眶溢出水霧,仍強忍着維持表情。
青年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他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老師。
于是落在藥塵眼中的,便是蕭炎眼眶挂着微不可見,但确實存在的細微毫光,強壓着維持一副淡定的模樣。
殊不知藥塵見到後,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握住,用力收緊,一陣疼痛。
他那一刻呼吸都有些困難,身體情況不佳,情緒直接反應在軀體上,下意識連帶着蕭炎的手一起,捂住心口。
蕭炎魂都要吓飛了,不知怎麼了,老師為何這般痛苦,急促問道:“怎麼了?是心髒疼麼?”
他又急又驚,生怕動作大了傷到老師,又擔心老師身體出了什麼岔子。
再也維持不住情狀,站起身,手指顫着輕撫過藥塵的身體,查看情況。
藥塵急促呼吸着,如此幾次,才勉強平複心情,穩定下來。
當然,為何心髒疼,原因是無法說出來的。
總不能說,這具身體太脆弱,看見蕭炎如此,他心疼到真的心髒疼吧。
“沒事,我沒事了。”
藥塵沙啞着聲音道:“你不要擔心。”
蕭炎壓抑着情緒,從嗓子眼悶出一道“嗯”聲。
見他如此,藥塵不知如何補償他。
這麼多年,他最疼愛的弟子,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時情況緊急,沒時間告别,仗着自己還有一具軀體,便匆匆丢了身外化身。
沒想到,記憶與情感被截留,如此不可能之事偏偏就發生了。
這些年,蕭炎守着他留下的靈魂之花,該是怎麼熬過這凄苦的寒夜的。
稍一想到,心髒好像又生出密密麻麻的疼痛來。
藥塵不敢多想,怕蕭炎更擔心,于是轉而觀察起蕭炎的改變。
他好像在強撐着。
藥塵這般想到。
伸出空閑的那隻手,向蕭炎的方向夠去。
蕭炎配合着低下頭。
藥塵就這樣撫摸着他的側臉,力道極輕,體溫極低。
簡單的一個動作,要把蕭炎融化了。
蕭炎阖上雙眸,短暫地放空自己片刻。
這樣撫了一會兒,藥塵道:“怎麼不說話?”
蕭炎猛地睜眼。
一驚一乍的。
他喉頭跳動了下。
藥塵又輕輕地“嗯”了一聲,是疑問的語氣。
蕭炎僵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
或許隻是幾秒,或者是半刻鐘,總之,蕭炎已經失去了對時間流逝的把控,腦袋裡亂糟糟的。
醞釀許久。
蕭炎張嘴。
“老師。”
藥塵眼眸盛滿笑意。
“哎。”
蕭炎受到鼓勵,感覺老師跟哄小孩一樣哄着自己。
“老師。”
藥塵一邊輕輕用指腹撫過他的太陽穴,一邊應:“我在。”
“老師……”
“嗯。”
“老師……”
“我在。”
“老師……”
蕭炎似乎隻剩下了呼喊“老師”的本能。
他把藥塵的手取下,攤開,埋在了掌心之中。
藥塵能感受到,掌心傳來濕潤的,猶如羽毛掃過的觸感。
這是……
他意識到了埋在自己掌心的蕭炎正做着什麼……
“唔……”
藥塵忽然又開始疼了起來,額頭上滲出冷汗,身體痙攣,讓剛卸下一點防備的蕭炎險些魂飛魄散。
一通折騰下來,藥塵被蕭炎捂着胸口,兩個人四隻手随着藥塵的胸膛起伏而動,場面一時間頗有些尴尬。
蕭炎也顧不得自己那點兒傷春悲秋了,這兩次給他吓得夠嗆,僵着臉,問:“為何會疼?”
藥塵側過頭,仍粗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