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男人幾乎沒有思考,他在看到的下一秒就拿出手機撥出了便簽上的數字。
“嘟——”
電話幾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你輸了。”
電話那頭傳來男女莫辨的電子音:“谷川春見,這場遊戲是你輸了。”
“這部手機沒有洩露過,既然能知道是我打的電話,你在一個可以通過望遠鏡看到我的地方。”谷川春見平靜地分析道,“能看到雙子廈天台的地方不多,你暴露了自己。”
“……谷川春見!”即使是電子音也可以聽出對面恨得咬牙切齒,“你已經死到臨頭了!這場遊戲在你踏入天台的那一刻就是我赢了!哈哈,愚蠢的警察,你真的以為我隻放了一枚炸彈嗎?!
“你當然沒有,我猜第二枚炸彈位置隻有在這枚炸彈爆炸之前才會顯示出來,對吧?”
“……”
“還是老一套啊,一點新意都沒有。”
“你在試圖激怒我。”對面的人怒極反笑,“你就不怕我提前把炸彈啟動?”
“你不會。”谷川春見說道,“你想看我掙紮,想看第三個警察死在你手裡來突出日本警方都是廢物。你想要警方失去公信力,所以你絕對會等到我被炸死——或者因為貪生怕死而拆掉炸彈。”
“而你恐怕會像三年前被我炸死的那個警官一樣,選擇公衆的利益,是嗎?”
炸彈犯冷笑道:“哈!所以我說你輸了,谷川春見。你站在這裡已經說明了我的報複非常成功,你到死也抓不到我,不但你的兩個朋友被我炸死了,今天你也得死在我的手上!”
“前兩個警察會半夜進你夢裡麼,谷川春見?但願你是個唯心主義者,太唯物的話兩個朋友在自己面前被炸死也太可憐了……不過往好處想想,萬一有什麼輪回轉世,說不定他們倆已經手拉手上幼兒園了呢?”
“——開玩笑的,我們都知道世界上沒有鬼神。”電子音陰狠地說道,“我會成為這個世紀最偉大的罪犯,所有報紙都将報道我的事迹。而你——你已經死了,你永遠無法為你的朋友們報仇,帶着這個遺憾下地獄去吧!”
“不,你錯了。”谷川春見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那些尖銳的話語似乎并沒有刺痛他,黑發男人淡淡地看着眼前一秒一秒跳躍着的倒計時,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沒有人會報道你。沒有人會大肆報道一名罪犯。”警官先生說道,“但是他們會歌頌一名英雄。我的名字會被印在大街小巷的報紙上,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是為了公衆的利益而犧牲的,他們會了解到前因後果,明白三年前同樣有一名警官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我們的名字會被記錄在檔案裡,久遠的流傳下去。”
“而你,還是一隻老鼠。”谷川春見輕笑了一聲,“沒有人會記住一隻下水道的老鼠。”
“你!”炸彈犯被谷川春見怼得怒罵道,“哈,大話誰都會說!你隻是嘴硬罷了!”
“那麼我們來做一場交易吧。”
“……什麼交易?”
“去掉這些多餘的解密遊戲。把第二枚炸彈的位置告訴警方,而我會站在這裡讓炸彈炸死我——這與你安排的環節并無不同。”谷川春見說道,“然後讓我們來賭一賭,他們到底會記住誰的名字。”
“……哈,我看上去像是傻瓜?”
“或者我也可以立刻告訴他們你的第二枚炸彈放置的地點。”
“?”
在炸彈犯詫異的疑問聲中,警官先生開始胡說八道——倒也不是真的胡說八道,谷川春見确實有好好解析過謎題,雖然他并沒有成功解出最終答案,但是對方并不知道這一點不是嗎?
“很簡單的解密,你玩了個文字遊戲,是嗎?”男人輕松地說道,“不得不說挺有創意的,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是我研究你很久了,你用的還是三年前的套路。”
“……”
“那麼,我假設我們的交易成功?”
“……讓那些爆破處的懦夫離開大廈,”炸彈犯咬牙道,“以及,不準挂掉電話,我要看着你被炸死。”
“成交。你現在可以給警方發送消息了。”
炸彈犯那邊啧了一聲。幾秒後,谷川春見收到了一條新的短信。
是目暮警官發來的,表示他們收到了第二枚炸彈的位置。谷川春見回複表示知道了,然後他向支援的幾支小隊發送了撤離的命令。命令内容寫的是計劃有變,需要他們先離開大廈待命……當然,也是谷川春見胡亂編的。
其實谷川春見知道,他可以現在就離開。
但是他賭不起。
他和炸彈犯都知道他們現在的“交易”很大意義上是一場心理戰役。他不知道炸彈犯給的位置是否是真的,炸彈犯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解密了自己的犯罪預告。他們在打一個時間差,隻要炸彈犯發現他剛剛不過是在胡說八道,他就輸了。
所以他得站在這裡,以防萬一炸彈犯給的是假地址,他還可以在炸彈爆炸之前把正确的位置發送出去。
電話裡恢複了沉默,隻有淺淺的呼吸聲代表着雙方都仍然在通話中。
“滴——”
“滴——”
“滴——”
顯示屏上鮮紅的數字跳躍着,一分一秒奪取着谷川春見剩餘的生命。
在倒計時隻剩不到1分鐘的時候,谷川春見收到了目暮警官發來的消息,第二現場的炸彈已經成功拆除。
“啧,這群廢物這次的速度還挺快。”電話裡傳來炸彈犯不滿的電子音,看來他應該是通過新聞現場追蹤報道發現第二現場的炸彈被拆除了。
“有什麼遺言嗎?”罪犯聽上去相當愉悅,他大發慈悲道,“看在我們還算是老相識的份上,我會把你的遺言帶給警方的。”
“遺言啊……大概是你這家夥還挺好騙的。”
“?”
“以及——感謝你陪我聊了這麼久。”谷川春見看着手機上的最新收到的短信笑道,“你被逮捕了,中田正治。”
電話那邊忽然傳來了混亂的雜音,像是有人被摁在了地上,幾名警官的怒喝聲通過變聲器變成了扭曲的電子音從電話裡傳來,手機應該是從中田正治的手上摔了出去,砸在地上帶來一片刺耳的電流聲。
谷川春見挂掉了電話。
從接起電話的那一刻起,警視廳公安部的技術員們便在馬不停蹄地根據手機信号定位追蹤。雖然犯人很狡猾的選擇了帶有防護性的手機,但是11分鐘……怎麼說呢,就算接電話的是隻麻雀,這個時候也應該被裝進鳥籠子裡了。
中田正治被逮捕了。
……他也算是,給萩原他們報仇了吧?
“滴——”
炸彈剩最後10秒的時候,谷川春見什麼都沒做,他看着萬裡無雲的天空,感歎着今天天氣真好。
“滴——”
炸彈剩最後5秒的時候,安全屋裡看着現場追蹤報道的金發男人死死握住了拳頭。鮮血從他的緊扣着的指縫中滲出,肺腔裡全是苦澀的鐵鏽味。
“滴——”
炸彈剩最後3秒的時候,佐藤美和子含淚将槍口對準了舉起雙手的炸彈犯。她哭喊着,怒罵着命運的不公。
“滴——”
炸彈爆炸的前一秒,谷川春見看到了很多畫面。
萩原研二的擁抱,松田陣平不羁的笑容,諸伏景光彈着貝斯低聲哼着歌,伊達航牽着娜塔莉走在布滿鮮花的長毯上,然後這些畫面融彙到一起,變成了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列車軌道,而他的親朋好友們站在潔白的月台上朝他招手,歡迎着他的到來。
這哪裡是什麼悲劇,這是他期待已久的團聚。*
但是好像有點對不起零,要留下他一個人了。
谷川春見苦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炸彈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