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黑色的發絲落在地上,然後很快被男人的鞋子踩踏過去。
醫院的走廊上響起匆忙的腳步聲。
谷川春見氣喘籲籲地跑到病房門前:“白鳥怎麼樣?”
目暮警官嚴肅地說道:“急性硬膜下血腫及多處内外傷,但是還活着。”
“犯人謊稱餐廳裡有炸彈,結果在白鳥他們進店内搜查的時候,趁機以避難的顧客為掩護在白鳥的車上裝了炸彈。”目暮警官說道這裡就氣的牙癢癢,“這個混蛋,為的就是報複警方。”
“他本來就是為了報複警方。對這個人來說,他這輩子的執念就是報複我們。因為他覺得我們殺死了他的同伴。”谷川春見冷笑道,“本來就是他先用炸彈勒索錢财,後來又遷怒别人來洩憤,人渣就是人渣,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還是老樣子。”
目暮警官輕歎了一口氣。
衆所周知,犯人在犯罪之後有一定概率回到犯罪現場。
他們返回現場的原因通常可以分為三種,一種是覺得自己沒有犯罪的,或者覺得自己沒有留下任何證據的;一種是回去看看自己有沒有留下證據,發現有的話立即作出修正,消滅證據。
而最後一種……
他們通常會回到案發現場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想看到人群的恐慌和警方的反應。對于這些有自戀型偏執人格的犯罪者來說,殺人不是終極目的,看見他人的痛苦——特别是警方的——能讓他們得到快感和控制感,而這種快樂,這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以及……谷川,”目暮警官遲疑了片刻,将手裡的文件夾遞給了谷川春見,“這是在白鳥車裡找到的。”
谷川春見打開文件夾,裡面是一張傳真,他閱讀着紙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将對方的犯罪預告仔細地看完。
「這場延長賽即将開始。在我們都熟悉的時間内,雙子星将如同沾滿血迹的壘包一般再次熄滅。就算準備高質量的制動器也隻是白費力氣,被扼殺的春日将永遠無法降臨——我終究還是會逆轉取勝,好好看着吧!
要想阻止的話,就盡管來找我。最後我自會在鋼鐵的打擊區等你。」
目暮警官指了指傳真:“被扼殺的春日,他的目标很明顯是你,谷川。”
“看出來了。”
“等、等等,你要去?”目暮警官後知後覺,“喂,谷川,别告訴我你打算自己一個人去。”
“不然呢。”谷川春見笑道,“他就差指名道姓的點我名字了,很明顯是讓我一人赴約。我不去難道要賭上雙子廈嗎?”
“可是你不會拆彈!”目暮警官急得汗都流出來了,“松田上次之所以能上摩天輪,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從爆破處調來的,谷川,你起碼得讓機動隊的爆/炸/物處理班隊員去處理炸彈。”
“爆破處的人跟着的話這家夥恐怕就不會出現了。”
“……那也不代表你必須自己一個人去。”目暮警官咬牙說道,“我們可以派人支援你,你不是單槍匹馬,他針對的也有警方——他想讓第三個警官死在他手上,谷川,他在等你入套。”
“我知道。”谷川春見頓了頓,他看着滿頭大汗的同僚露出了一個帶着安撫意味的微笑,“我不是在拒絕幫助,目暮警官,你可以安排支援人員,但是進入雙子廈天台的人隻能是我。”
“天台?”
“對,”谷川春見指着傳真上的字說道,“雙子星、熄滅、沾滿血迹的壘包,能看到星空并且是紅色的地方隻有雙子廈的天台,熟悉的時間應該是11點07分,如果要滿足看到星星這一條,那應該指的是晚上11點07分……但是我不确定,按照犯人的犯罪動機,他應該會選擇人流量更多的中午11點。”
他回頭吩咐道:“以防萬一,早上9點之前疏散雙子廈内和附近所有市民。”
“……我明白了。”目暮警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會派三小隊在雙子廈裡待命,到時候會有幾名爆破處的隊員在天台外随時支援你,我就不信這次還抓不到他——等等,他總不會臨陣脫逃吧?!”
“不。他會出現的。”男人的臉色冷了下來,“但是除了雙子廈之外,恐怕還有别的地方被安裝了炸彈。”
“什麼?!”
谷川春見很明白,炸彈犯在挑釁他。
不隻是挑釁。他在很明确地告訴谷川春見,他這三年來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費。像瘋狗一般黏着他又有什麼用?七年前他炸死了萩原研二,三年前摩天輪帶走了松田陣平,爆破處的雙子星因他熄滅,而他谷川春見隻是一條喪家之犬。
你有膽量來找我嗎?谷川春見。
繼續來玩你追我趕的遊戲吧!看看這次是你也被我炸死,還是終于抓到了我——可惜即使你将我繩之以法,也再也換不回你的朋友們了。
露出那張敗犬的臉讓我瞧瞧啊,谷川春見?
“我了解他。他想要看我痛苦,所以他絕不止在雙子廈放了炸彈。”谷川春見說道,“既然是雙子,另一個地點應該與雙子廈有所關聯,或在某種意義上與雙子廈有着共生關系。初步懷疑是和雙子廈同一名設計師設計的南杯戶車站,目暮警官,麻煩你安排人員逐步排查。”
“我明白了。爆破處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全員待命中,我立刻讓他們開始排查。”
“好,請轉告他們務必注意安全。”
“……你也是啊,谷川。”目暮警官眼神複雜地拍了拍谷川春見的肩,“注意安全。”
谷川春見合上文件夾的手頓了頓:“我會的。”
*
11月7日,早上9點。
“群衆疏散完畢了嗎?”
“是!雙子廈内所有人員均已疏散,周邊居民區的市民也已經全部疏散。”
“排查怎麼樣了?”
“南杯戶車站的所有電車已經排查完畢,沒有炸彈。”
“可惡。”目暮警官咬牙切齒,“這個混蛋,技術員有解謎出來什麼其他地點嗎?”
得到否定的回答後目暮警官心裡冒出了不祥地預感。三年前松田陣平被炸死的畫面不停地在他腦海中盤旋,那個炸彈犯慣用的手段在他心裡浮現……
佐藤美和子很明顯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她不安地看向雙子廈的天台:“拜托,千萬要活着出來。“
被同僚祈禱着的谷川春見倒是心情很平靜。
他看着手機上目暮警官發來的消息,早有心理準備。要是真的那麼簡單就能在南杯戶車站找到第二枚炸彈的話,那警方也不至于抓了三年都沒抓到這家夥。
狡猾的和一隻老鼠似的,在城市肮髒的下水道中潛伏着,伺機待動。
天台上除了他空無一人。爆破處的隊員在樓梯間内待命,而另外幾支支援小隊則潛伏在天台下方的樓層裡。
谷川春見将手機放回口袋裡,朝着玻璃天橋的方向走去。
玻璃天橋,雙子廈的特點之一。
雙子廈一共有30層,由它們出色而有趣的設計聞名東京。它們有着如同雙生子一般鍊接在一起的地基和天台,從外表上它們看起來是兩棟獨立的大廈,但高空中一條巧妙設計的玻璃天橋将它們連接起來,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11月的日光溫暖宜人,微風卷起男人細軟的黑發,他走上了透明的台階,而雙子廈的玻璃天橋的中央,一個木箱子突兀地屹立在那裡。
谷川春見并不恐高,30層高的玻璃通道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會被吓到腳軟走不動路,但是谷川春見很輕松就走到了木箱子前,仿佛腳下的萬丈深淵更本不存在似的。
男人打開蓋子,木箱子裡果然放着炸彈,炸彈上的顯示屏上顯示着倒計時,惡劣地故意設置成了11分鐘07秒。
除此之外,炸彈上還用膠布貼着一張便條。
便條的内容寫在背面,隻能隐隐約約從滲透到這面的黑色字迹看出來是一串數字,除非将它取下來,否則無法看清上面的内容。但是谷川春見沒有輕舉妄動,他側過頭挑起便條沒被貼嚴實的一角,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水銀杆。
水銀杆其實就是一根玻璃管,管的下部有一根突出的銅絲,隻要管道裡面的水銀通過搖晃觸碰到銅絲,就會開啟炸彈的倒計時——而撕下這張便條的動作,毫無疑問的會讓水銀杆啟動。
……可是即使不啟動水銀杆,炸彈也會在11點07分到時候通過遙控爆炸。
谷川春見輕笑了一聲。
他并不是不會拆彈,基礎内容警校都會教,可是他隻學過最基本的理論知識,直接上手這種連松田陣平都需要三分鐘以上才能搞定的炸彈……果然還是有些為難他了吧?
大廈内和周圍的群衆已經被疏散完畢。谷川春見深吸了一口氣,撕下了便簽。
“滴。”
倒計時開始啟動。
谷川春見沒有去看開始倒數的屏幕,他把便簽翻過來看了一眼,上面寫着一串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