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的鬓角滑落了一滴汗,他咽了咽口水,似乎是感覺到了車内越發令人不适的詭異氣氛,伏特加遲疑了片刻,看了眼副駕駛的銀發男人,“大哥,是不是該……?”
琴酒知道伏特加要說什麼,他啧了一聲,叼着煙含糊不清地問道:“弗洛特,1000減去7等于多少。”*
“993。”
“993減去7等于多少。”
“986。”
這樣的對答持續了一段時間,伏特加沒忍住擡眼從後視鏡裡看向後座上被束縛套結結實實捆綁住的男人。
弗洛特安靜地坐在座椅上,他浸滿了淚水的琥珀色的眼瞳變得又紅又亮,男人敏銳地注意到了伏特加,用那雙空洞、冰冷,且寫滿了嗜血欲望的眼睛與伏特加的視線交至在一起。
“弗洛特。”琴酒敲了敲車窗,引回了弗洛特的注意力,“573減去7等于多少。”
“……”
“弗洛特。”
“……566。”
弗洛特這幾個數字幾乎是從他的牙縫裡擠出來的。
伏特加猛地移開視線。死裡逃生的男人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他顧不得流進眼中的汗水,咬了咬牙,狠狠地踩下了油門。
數字降到328的時候,弗洛特回答不出來任何話了。
弗洛特覺得他甯願再去面對一次月鏡守護者。畢竟來自代行者的精神污染對男人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是來自「不死」的消耗與使用能力過度的軀殼帶來的是需要意志力對抗的強烈吞噬欲望,即使是弗洛特,也對吃人這種事情敬謝不敏。
而對于這個無傷大雅的小毛病,藍眼的神明表示祂愛莫能助。
「這是等價交換所帶來的結果,」祂說,「隻是暴食的欲望而已,我相信你可以忍住的。」
……說的輕松!想吃人的又不是你!!
黑色保時捷一個急停,伏特加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車裡鑽了出來,而比起狼狽的伏特加,琴酒明顯就好很多,但是銀發男人也快忍到極限了,他煩躁地用牙齒研磨着嘴裡的濾嘴,就差把裡面的芯給嚼爛了。
“伏特加。”
“在,老大。”
“别在這杵着,滾去找點東西把這家夥的嘴給我堵上。”
琴酒從後座把弗洛特拎出來,掐着男人的後頸按着他往前走。而按理來說此時應該已經失去理智的男人卻異樣的乖巧,他沒有任何反抗,如果不是束縛帶還安穩地綁在他身上,弗洛特看起來與平時并無不同。
總部内部的氣溫很低,弗洛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不遠處一名似乎是恰好從科研部出來的實驗員看到這幅模樣的兩人下意識的掉頭就跑,倒黴的人類臉上的表情根本不用去讀,明明白白地寫着‘又來了’三個大字。
而伏特加也終于冒着滿頭大汗跑了回來,他手裡拿着一副防咬口枷,哆哆嗦嗦地在弗洛特毫無人性可言的冰冷眼瞳下将口枷給男人戴上。
“你這幅模樣倒是像條真的狗了。”琴酒嗤笑了一聲,他看了眼還在擦汗的小弟,冷冷地命令道,“讓剛剛見過弗洛特的那個實驗員學會閉嘴,然後到大門口等我。”
“明白了老大。”
琴酒将嘴裡嚼爛的煙丢在伏特加的手裡,然後他拎着男人進入電梯,一路向下。
隻有兩個人的電梯裡詭異地安靜着,被評價為狗的男人沒有說話,琴酒也沒有。弗洛特依舊站在琴酒的前方,銀發男人的手掐在他的後頸上,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松開。
為什麼不松開?嘛……這是經驗之談。
“碰——!”
下一秒,猛烈的碰撞聲響起,防咬口枷與槍械接觸又分開時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響,琴酒一手狠狠地掐着弗洛特的脖子,一手将伯/萊/塔擋住了男人的襲擊。
銀發男人抵着弗洛特直直撞擊在電梯的牆面上,力道之大讓整個電梯都晃動了一下。琴酒臉色陰郁地看上去恨不得殺了弗洛特,不過也是,無論是誰被當成獵物一樣捕食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适,更何況通常扮演的都是獵人身份的琴酒呢?
弗洛特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體力不足這一點另說,束縛帶和口枷這套組合就基本讓男人無法反抗。他被掐住脖子的手奪走了空氣,琴酒估計真的恨不得掐死弗洛特,收緊的力道就像是割開了他的喉嚨一般尖銳,聲音與氧氣逐漸從那些割裂的縫隙中溜走,男人長大了嘴巴想要喘息,卻依舊隻是徒勞。
滾燙的生理淚水從那雙琥珀色的眼瞳中滾落,弗洛特眨了眨眼睛,在窒息中看清了眼前銀色的漩渦。
“……清醒了?”琴酒嫌惡地放開手,看着跌落在地上狼狽地咳嗽着男人冷笑了一聲,“真可惜,我本來還打算在你身上開幾個洞。”
弗洛特咳得幾乎快要反嘔。他整張臉都憋得通紅,生理淚水一滴滴落在地上,他顫抖地喘息着,在聽到琴酒陰沉的話音後像是沒忍住一般笑了出來。
“咳、咳咳,抱歉,不是故意笑的。”弗洛特顫抖着說道,“實在是、咳咳……很難得能從你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哈哈。”
“咳咳……我等這一刻可是等了、很久了……”
倒也沒有真的餓到會攻擊人的程度,弗洛特在這一點上其實隻是想捉弄一下琴酒。他對組織這位TOP KILLER并沒有太多偏見,畢竟憑心而論,他和琴酒做的事情沒有什麼區别——都是殺人而已,難不成還要分個高低貴賤之分嗎。
當然,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會很高興送給琴酒一副銀手镯,或者一張前往三途川的車票,他不會讓琴酒像上次那樣在組織覆滅後消失在人海裡,他會看着這頭狼獲得他應有的代價……就當是為了給他心中那顆破敗的櫻花餞行吧。
琴酒粗暴地将男人從地上拽起來,電梯在這個時候終于到達了底端,随着“滴”的一聲輕響,電梯門打開了。
這是一條漆黑的通道,無限地延伸着,根本望不到頭。
銀發男人将無法反抗的弗洛特從電梯裡推了出去。
“這句話應該換我來說,弗洛特。”他将手裡的槍對準了狼狽的男人,男人冰綠色的眼眸裡翻滾着滾燙的殺意,殘忍地朝着弗洛特笑道,“我等這一刻也已經等了很久了。”
他扣下了扳機。
“砰————”
從□□裡射出的子彈精準地穿透了弗洛特的心口,幾乎是瞬間就殺死了男人。血花在他的身後綻放開來,弗洛特的身體輕微晃動了一下,順着沖擊力朝後仰去。
電梯的門關上了。
“啪嗒。”
男人倒進了自己的血泊裡,濺起了一片血花。他琥珀色的眼睛像是逐漸熄滅的火焰一般失去了光澤,他的心髒被無情地撕裂開來,他的呼吸停止,意識消失,男人身上所有的生命特征都在證實一件事——弗洛特死了。
死去的男人安靜地躺在漆黑的通道裡,這裡萬物無聲,似乎連空氣都停滞了。時間大概過去了多久?有一分鐘嗎?有兩分鐘嗎?
蒼白的手指在快要凝固的血泊裡忽然動了動。
然後谷川春見睜開了眼睛。
他的聲音溫潤而沙啞,他的靈魂熾烈如火焰。
他說。
「我要許願。」
下一秒,不知道從哪裡吹來一陣春日的風。
黑暗中泛起了無數光點,所有一切開始扭曲着變換,如同棉絮般一幀一幀撕扯着空間。牆壁如同玻璃一般碎裂開來,露出了紅的綠的白的混雜且無意義的色團,春風溫柔地遮住了谷川春見的面龐,在純白的世界中落下一朵五瓣的櫻花。
「——我聽到了。」
藍眼的神明接住了那朵櫻花。
「你的願望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