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走在客房的走廊上。
現在是淩晨1點,黑影端着一個托盤靜悄悄地踩在木質的地闆上,日式托盤上放着一些退燒藥、毛巾、熱水壺等物品,看上去似乎是準備去116号房間給發燒的北島千輝送去。
可是黑影在路過116号房間時沒有停下。對方的目的地很明确,即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也一清二楚。
黑影的目的地是位于走廊盡頭的120号房間。
那是屬于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房間。
當然,此時120号房間裡隻有松田陣平一人,拖北島千輝這個病秧子的福,兩名警官的火力被分散了,萩原研二現在位于116号房間裡照顧發燒的北島千輝,即使120号房裡發生什麼,萩原研二也無從得知。
這也正是黑影的計劃。
托盤被放在了地上,黑影在120号房門門口的地毯下摸索着什麼。
……沒有?怎麼會沒有?!
一滴冷汗從黑影的額間滑落。自己明明之前趁着送被褥的時候把刀藏在這裡了,怎麼沒有了?!
“你在找什麼?”
“?!”
黑影猛地回頭,看清了靠在壁燈旁的男人。
北島千輝靠在唯一的一盞還亮着的壁燈旁,他換下了那些厚重的毛衣,穿着的是旅店分發的浴袍,那些零零碎碎的首飾被卸了下來,唯一還遺留着的,是脖頸上那個一指寬的絨面頸鍊。
通紅的挂墜在昏暗的燈光下晃動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一滴血一般。
男人明顯還在生病,他臉上泛着病态的潮紅,半長的黑發淩亂地黏在了臉頰旁,他眼鏡也沒戴,琥珀色的眼眸看上去像是一頭鹿一般迷茫,好像他真的隻是路過一樣無辜。
他還是笑得那麼溫柔,可惜無論是他手裡把玩着的匕首還是他說出來的話語,都隻能證明男人預謀已久。
“小聲點。”北島千輝輕柔地說道,“陣平好不容易睡着了,不要吵醒他。”
“……”
黑影沒忍住後退了一步,愕然道:“你、你不是病得快死了嗎?!”
“唔。這得感謝你送來的退燒藥——抱歉,開個玩笑,畢竟你送來的藥隻是普通的藥片,怎麼可能退燒呢?”
北島千輝笑了一聲:“你應該不是想要殺我,隻是想讓我病到不得不有人照顧吧?”
“在多個命案的情況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其中一名警官親自照顧我,而他們果然也如你所願這麼做了——火力分散的情況下你才敢動手是嗎?也是,畢竟……女人和男人的力量天然不對等。”
“我有點好奇,你之前并沒有打算對警察動手,那麼是什麼讓你現在不得不铤而走險呢?”男人歪了歪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對峙着的女人,“是因為那個被沒收的相機裡拍下了你的罪證嗎?”
“……”
“怎麼不說話,加濑小姐?”
“……說什麼?”
“說說看你為什麼要殺堺和真?”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北島先生。”加濑繪真丢掉了那些腼腆溫和的假面,她用袖口半掩着臉,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攔住我說這麼多奇怪的話,真的很讓人困擾。”
“你毒殺了堺和真,将他的屍體與冰裹在地毯裡。大約12點左右你以拿夜宵為名去廚房取了鹽,用它們控制了冰的融化速度。”北島千輝不急不緩地說道,“這就是為什麼你的袖口是濕的原因,因為它們沾着碎冰,在遇到室溫之後融化了。”
“堺和真是個紅茶愛好者,但是他最近卻開始喝起了罐裝茶飲料,你不太清楚為什麼他會這麼做,但是這無疑方便了你的糊弄其他人——你開始告訴所有的員工堺和真有被害妄想症,而十分信賴你的員工們自然不會懷疑這件事情,也不會故意去問堺和真是否真的有被害妄想症。”
“在别人看來,有着被害妄想症的堺和真不會去喝别人給的飲料,但實際上并沒有這個毛病的堺和真很自然地就接過了你遞給他的罐裝茶,然後在你面前痛苦地毒發死去。”
“你做的很好,無論是制造關于堺和真的謠言還是混淆死亡時間的方式——如果沒有那張照片的話。”
北島千輝輕描淡寫地将加濑繪真做過的事情一件件剖露出來,就像是在解刨一隻無法動彈的青蛙。
“你太害怕了,你賭不起那個相機裡是否有更多關于你的驚喜,于是你選擇铤而走險。”
他朝着僵硬的女人溫柔地搖了搖頭:“在這上面我要給你扣一分,你太心急了,加濑繪真。”
加濑繪真忍不住又往後退了一步。
……這個家夥、這個家夥是怎麼回事啊。
她止不住地顫抖着,眼前的男人明明都已經虛弱到需要靠着牆的地步了,他燒得眼角都是紅的,明明、明明隻是一個病人而已,為什麼能給她這麼強烈的壓迫感?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加濑繪真咬了咬牙,“沒有想到北島先生居然在裝病,還拿着匕首在走廊上莫名其妙地攔住我……”
北島千輝沒有說話,他隻是淡淡地看着加濑繪真,像是在看一隻垂死掙紮的螞蟻。
“……北島先生,隻要我尖叫一聲,所有人都會被吵醒。”加濑繪真低聲威脅道,“到時候他們看到的隻會是拿着兇器的北島先生,和差點要被你殺死的我而已……你既然這麼聰明,肯定也知道這麼做的後果……你可要考慮好了。”
“到沒有在裝病,我是真的在發燒啊。”
确實是在發燒的男人聳了聳肩,他又沒有撒謊,他隻是在發燒這一點上添加了一點假以亂真的咳嗽,讓自己看上去病得要死了而已。
然後北島千輝看着眼前如臨大敵的女人溫柔地笑了笑,他将手裡把玩的匕首翻轉過來,捏着刀尖遞了出去:“還給你,加濑小姐。”
“……”
加濑繪真可不傻,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你把刀放在地上,回你的房間去,我自然會把我的東西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