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島千輝歎了一口氣。
“我真的不太舒服。”他輕聲低喃着,看着加濑繪真的眼神如糖似蜜,“所以我本來不想用的,為什麼加濑小姐你不能配合一點呢?”
什麼?
加濑繪真還沒來得及困惑,就看見男人的唇齒張開又閉上,似乎說了什麼。昏暗的壁燈落在男人的臉頰上,暧昧地與對方嘴裡吐出的熱氣撕扯不清,留下了幾道意味不明的陰影。
那一瞬間,加濑繪真感覺她似乎聽見什麼密密麻麻如同昆蟲扇動着翅膀一般的噪音,可她又很清楚,她明明什麼都沒有聽見,那些雜音就像是幻覺一般一閃而過,而她淪陷在五彩斑斓的棉絮裡,不自主地朝着對方走去。
在加濑繪真逐漸變得驚恐的表情中,兩人的距離在逐漸縮短。
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無法言語,無法掙紮。在聽見人類不可聆聽之音後的加濑繪真産生了強烈的眩暈感,冷汗失控地從她的額頭落下,女人幾乎是在恐懼中發現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朝着那個男人靠近。
“噓——”
北島千輝朝着走到自己身前的女人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聲音不要太大了,加濑小姐,保持安靜。”
“我本來打算明天再動手的,可惜你似乎有些等不及了。”他輕輕握住加濑繪真的手,将匕首放入對方的手中,“别怕,我沒有要殺你,我隻是需要你從自己的腦子裡取出一隻可愛的寄生蟲——這個過程可能不太舒服,但是我需要你全程保持清醒,好嗎?”
加濑繪真在急促的呼吸中目眦欲裂看着男人。
北島千輝溫柔地說道:“不說話的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然後他松開了握着刀尖的手。
「動手吧。」
*
萩原研二猛地從夢中驚醒。
他已經記不清夢的内容是什麼了,隻能記得夢中鋪天蓋地的火光,和松田陣平撕心肺裂的呼喊。
「Hagi——!!」
「Hagiwara——!!」
然後那些火光被淹沒了。鋪天蓋地的訃告像是雪花一般落在視野裡,每一張上面都寫着自己的名字。
昏暗的客房内隻開着一盞用來照明的夜燈,萩原研二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艱難地坐起身,在微弱的光源下看着窗外依舊在肆虐着的暴風雪吐出一口濁氣,然後沒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真是的,怎麼會做這種夢啊……難不成是最近拆彈壓力太大了?總不能是因為今天沒和小陣平一起睡覺吧?!
等等,說到睡覺——他睡着了?!
半長發的男人猛地轉頭看向旁邊的被褥。
空的。
萩原研二冷靜地摸了摸被褥,是涼的,代表北島千輝走了有一會了。
問題在于一個發着高燒的人究竟是怎麼做到完全不驚動他離開的?
萩原研二很确定對方确實是發燒了,體溫還是他幫忙量的。因為退燒藥不管用,他一直是用冰袋和酒精在給北島千輝降溫,直到對方溫度稍微下去一點後才在旁邊鋪了自己的被褥——他原本打算隻是打個盹,并不是真的準備睡覺,畢竟按照北島千輝這個趨勢,萩原研二怕他要是真的睡着了,說不定對方能燒出個腦炎來。
……所以那副燒懵的模樣是裝的嗎?!
萩原研二連忙站起來,他原本想着去找松田陣平,然後他一拉開房間的門,就和某位半夜夢遊的病患撞在了一起。
“嘶、痛痛痛——”
北島千輝本來就沒有萩原研二高,兩個人撞在一起的後果就是警官先生的下巴狠狠地嗑在了北島千輝的腦門上,一個痛呼着捂住了額頭,一個連痛呼聲都發不出來,隻能嗚咽着捂住了慘遭襲擊的下巴。
結果被撞的萩原研二還沒說什麼呢,對面就已經開始惡人先告狀了:“好痛……萩原警官的下巴也太硬了!”
萩原研二捂住差點被撞裂的下巴簡直想喊一聲冤枉,他咬牙切齒地含糊地說道:“這到底是誰的錯啊?北島先生如果沒有半夜出門的話,我們也不至于撞在一起吧?!”
然後他皺着眉把室内的燈打開了。
“啪——”
燈源照亮了屋内,也照亮了眼前捂着額頭關上房門的男人。
他看上去和之前并無二樣,穿着的還是那件萩原研二替他換上的浴袍,他的臉色也沒有比之前好到哪裡去,還是泛着被高熱熏出來的紅色,他沒有戴眼鏡,所以能很輕易看見北島千輝連眼角都被燒得紅紅的,讓他看上去莫名有些弱氣。
“……”萩原研二捂着下巴頓了頓,謹慎地詢問道,“北島先生這麼晚出門是去做什麼了?”
房間内沉默了片刻。
這個場景稍微有些好笑,畢竟對峙着的兩個男人一個捂着額頭一個捂着下巴,看上去都眼角含淚,但是他們偏偏又微妙的站在對立的位置上,一個試圖從對方嘴裡撬出點什麼,一個挂着溫柔的假面滴水不露。
但凡換個人來質問北島千輝,男人都可以微笑着将人糊弄走。
可惜這是萩原研二。
于是在無言的對視中,最終敗下陣來的還是北島千輝。
“嗯……我不太想騙你。”
北島千輝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我剛剛夢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