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什麼?
松田陣平聽不清,夢裡的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的,他動了動手,似乎是碰到了一旁的水杯,杯子順着重力摔在地闆上,發出了清脆的破裂聲。
裡面的水嘩啦啦地流了出來,然後越流越多,越流越多,逐漸變成了波瀾壯闊的海浪,朝着他拍打過來。
松田陣平沒忍住閉了一下眼睛,等他再睜開的時候,眼前畫面又變了。
伊達航坐在他的病床旁邊,正拿着一支筆和一本筆記在昏暗的光線下記錄着什麼。
「……班長?」
「嗯?啊,你醒了啊松田。」伊達航似乎是松了一口氣,他把筆記本和鋼筆都放到一邊,拿着枕頭墊到松田陣平的身後,「感覺怎麼樣?」
「還好。」
「那就好。醫生說你的手問題不大,幸好刀口不深,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硬朗的男人無奈道,「下次别這麼做了,心髒都差點被你吓停。」
「抱歉……」
松田陣平頓了頓,然後在伊達航疑惑的神情中問道:「剛剛是有人來過嗎?」
「人?沒有。我一直在這裡。」他看了看手機,「萩原大概三小時前被喊走了,有任務,我讓他晚上先睡會再過來。」
「……隻有萩原嗎?」
「……對。」伊達航皺起了眉,「怎麼了松田?做噩夢了?」
「我——」
我沒做噩夢。
松田陣平忽然感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慌。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像砂礫一般慢慢地從他的手心裡流走,強烈的無助感蔓延開來,像是帶刺的荊棘纏緊了他的喉嚨,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松田?」
伊達航的聲音響起。
「松田陣平。」
有人低聲念着他的名字。
「松田,」伊達航安慰道,「那隻是個噩夢。」
眼前的男人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伊達航舉起的水杯像是錯亂的電子屏幕一般閃過幾朵火花,窗外明明是漆黑的夜景如同玻璃一般一塊塊碎掉了,露出了橙黃色的初生的日光,如同琥珀一般熠熠生輝。
沒有黑夜,沒有模糊不清的身影,沒有人因為他空手接白刃而哭得像是他要死了一樣。
當時在現場的人隻有萩原研二與伊達航,陪着他一起去醫院的也是萩原研二與伊達航,他因為止疼藥的副作用一覺睡覺到了半夜,與班長閑聊了一會兒之後萩原研二便大搖大擺地把頭探進了病房,笑吟吟地與伊達航換了班。
曾經患過失語症的隻有諸伏景光,趴在他病床邊上打滾當7歲小孩的是他的幼馴染。
他的朋友裡沒有誰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有人在他耳畔輕歎。
「忘了吧。」
*
松田陣平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有人正扶着自己。
金色的發絲映入眼簾,松田陣平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然後忽然,不遠處響起巨大的爆炸聲,大量塵土和碎片四處飛濺,濃煙彌漫,沖擊力卷席着狂風襲來,即使他們已經跑到了草地上,也把所有人都擊倒在地。
松田陣平愕然地看着前方,那是整棟被火焰吞噬的教學樓,在黑夜中灼熱熾烈地燃燒着。
“喂!沒事吧!”
安室透迅速把警官先生扶了起來。他的旁邊似乎還有一個人,也被沖擊力擊倒在草地上。
松田陣平的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疼痛着,他擡眼掃了一圈周圍,發現少了一個人。
“前田祐江呢?!”他吃了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的教學樓。
黑煙滾滾而上,彌漫在天空中,烈火的炙熱感似乎能夠在遠處都感覺到,教學樓已經變成了一團燃燒的火海,不停地傳來崩塌的聲音。
這種情況下,别說去救人了,就算是接近恐怕都會受傷。
“死了。”有人淡淡地說道。
松田陣平順着聲音朝他看去。北島千輝坐在草地上,他看上去不太好,衣服被撕的亂七八糟的,不但肩胛骨處添了一道槍傷,臉上和裸露出的身體部分也有不同程度的青紫,在北島千輝原本就白皙的皮膚上相當顯眼,簡直就像是被人虐待了似得。
松田陣平想起來了。
在發現電箱的不對勁之後,他第一時間跑回了家政教室,那果然是個陷阱,教室内的兩人被好幾名黑衣人包圍,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松田陣平試圖帶着他們突圍但是失敗了,眼睜睜地看着前田祐江被一槍爆掉了腦袋。
或許是對前田祐江的死亡過于憤怒,又或許是因為什麼其他的原因,松田陣平記得他也拔槍了,在與黑衣人進行了一番搏鬥之後被對方用重物砸中了腦袋,然後失去了意識。
可是他分明記得他失去意識之前北島千輝還沒這麼凄慘。
而北島千輝和他既然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裡,應該是某個金發男人趕回來救了他們,并帶着他們逃離了教學樓。
……還是沒法解釋北島千輝的傷口是怎麼造成的。
總不能是降谷零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