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真的學會了,我們到時候就能組一個樂隊了。」男人攬着降谷零的肩頭暢想着,「到時候我和景光彈貝斯,零你就當鍵盤手,班長可以打鼓,萩原可以當主唱,松田……松田随便彈點什麼吧,反正不能讓那個五音不全的家夥唱歌……」
「然後我們可以去街頭演出!到時候樂隊的名字就叫做Spring Bird怎麼樣?」
「不怎麼樣,為什麼不能叫Zero Band?」重點完全錯誤的金發男人吐槽道,「春鳥是什麼奇怪的樂隊名字啊!」
「……零樂隊更奇怪好嗎——這明明就是降谷你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吧?!」
「首先,我的名字發音是Rei,其次,Zero Band哪裡奇怪了?!」
兩人吵起架來如同三歲小孩、菜雞互啄,鬥了兩嘴之後齊齊朝着他看來。
「Hiro!你覺得哪一個更好?!」
「景光!降谷零他欺負人!」
「——哈?!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你不要亂說!!」
吵吵鬧鬧,熙熙攘攘。滿是快樂、肆意、鮮活的生命,滿是對未來美好的期待。
無端的苦澀開始蔓延。
接下來就是火。
漫天大火。
突如其來的火焰吞噬了整個房間,溫暖的晨曦在眨眼間變成了刺眼正午的炙熱日光,歡笑聲戛然而止,隻剩下無盡的令人窒息的火海。
諸伏景光在濃煙中猛地咳嗽了幾聲,烈焰卷席着榻榻米和天花闆,似乎想要将屋内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盡。諸伏景光記得這個地方,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扛起了什麼人,視野朝下望去,果然看到了屬于外守一的猙獰面龐。
「景光——景光——!」
有人在火海中呼喊他的名字。
一塊被沾濕的布被遞了過來,來人擡起了外守一的另外一邊,在煙霧和火焰中狼狽地擦掉了臉上的黑灰:「你這家夥——咳咳、咳咳!你沖進來就算了,最起碼拿塊濕布啊!」
「你、咳咳、你怎麼也進來了?!」
「我怕你一不小心被煙嗆死!」他吐槽道,和諸伏景光艱難地拖着外守一往窗戶那邊走,「松田、咳咳、松田他們在樓下已經準備好了——快!」
熱浪朝着他們襲來,窗戶邊框的金屬早就被燒得滾燙,根本無法用皮膚觸碰。諸伏景光咬牙打碎了窗戶玻璃,扯着外守一試圖将人丢出去,然而這個蒼老的男人根本不配合,在碎裂的窗口處拼命掙紮,根本不想出去。
「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諸伏景光沒有理會對方的呓語,他朝着那個在火焰中也依舊面目模糊的男人喊道:「■■!你先從窗戶出去,抓着他往外拉,我從後面推你們出去!」
「你想得倒美!讓你在這種地方殿後,出去我會被某個金發混蛋揍成餅的——」那個人笑罵了兩聲,強硬地将諸伏景光和外守一推到了窗戶旁,「咳咳、咳咳——快點!景光!沒時間猶豫了!」
确實沒有時間再猶豫了,火勢越來越大,在這裡糾結誰先出去根本沒有意義,繼續糾纏下去隻會導緻所有人都葬送在火焰裡。
可是諸伏景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不……不要留他在後面。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他就像是一隻被困在了陌生軀殼裡的鬼魂,隻能看着曾經的過往如同舊照片一般定格在紙張上,他無法改變什麼,也無力掙紮。
諸伏景光隻能看着自己爬上了窗口,帶着外守一跳了出去。
然後在倒轉的天與地中看見被火焰染紅的天空,以及烈火裡忽然坍塌的牆壁。
落入櫻花旗幟的同時,他聽到了自己的撕心肺裂的聲音。
「■■——!!」
他死了嗎?
他會死嗎?
諸伏景光在心髒驟然收緊的刺痛中睜開了那雙藍色的眼瞳,他的眼底全是茫然又無措的痛苦,男人困惑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像是不明白為什麼那裡痛得快要裂開了。
他的大腦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太陽穴突突直跳,胃酸在翻騰。他的嘴裡還殘留着之前的鐵鏽味,男人捂着自己的心髒,試圖讓它好受一點,可惜那非但沒有減輕任何痛感,這些密密麻麻的不适感與肩頭濕潤的血腥味形成了一股摧枯拉巧的破壞力,強硬地将諸伏景光拖進了痛苦的漩渦裡。
他剛剛……在做什麼?
火焰與櫻花旗幟共同燃成了灰燼,貝斯的音符變成了觸不可及的迷霧,它們在變調斷裂的童謠裡逐漸落下了帷幕,變成了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随着那張舊照片消失在了翻騰的海洋裡。
電影院關上了門。
他不會記得火海中曾經有人為他遞過一個濕潤的口巾,不會知道曾經有人被壓在坍塌的火焰下,卻運氣極好的死裡逃生,那些從他們共同彈奏過的吉他裡流淌出來的曲譜迷失在漫長的時光下,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暗無天日的迷宮裡,有微風徐徐從出口處傳來。
諸伏景光能夠隐隐約約聽見不遠處藤野梨有的抽泣聲,像是某種暗示——隻要他繼續往前走,他便可以離開這個囚籠。
隻要他繼續往前走。
……
一直不停前行的男人猛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