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思緒停頓了片刻。
然後這張臉忽然與一個面目模糊的人影重疊在了一起。
那畫面一閃而過,像不小心彈錯的音符一般在交響樂中發出了不和諧的噪音,又像是一滴落入大海中的雨滴,它飛快地融入藍色的波濤之中,似乎改變了什麼,有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
「景光——」
有人喊道。
「Hiro老師,放過我吧——」
有人笑道。
「——快點!景光!沒時間猶豫了!」
有人推着他說道。
然後這些聲音都變成了無意義的雜音,在黑暗中變成了北島千輝無奈的歎息。
「往前走,」他說,「别回頭。」
諸伏景光猛地甩開手。
他在劇烈的心跳聲中狼狽地捂住了腦袋,那簇微弱的火焰在舊日的時光中溫柔地燎過諸伏景光的靈魂,無數洪流在那一霎那如風般呼嘯而過,帶着一張張模糊不清的舊照片和櫻花的花瓣與男人擦肩而過,什麼都沒有留下。
……那是什麼?
諸伏景光在春日的餘香中怔愣了好久,地上破碎的玻璃和血迹仿佛穿透了他的身體,那些碎片悉數刺入骨骼與血肉的縫隙之間,一片片割裂了他,攪得五髒六腑都在發痛,而諸伏景光卻連疑惑這種疼痛的心思都沒有,他看着對方再次低垂下去的頭顱,罕見地産生了想要逃離的想法。
然後一切就那麼突然地發生了。
最先被喚醒的是神經組織,它們無聲地穿梭在血肉模糊的軀殼上,鍊接起肌肉與黏膜。
然後一條條細小的血管開始蔓延生長,蒼白的白骨被嶄新的皮膚覆蓋,血液重新開始流動,死去的細胞被迫加班加點開始勤勤懇懇地工作,毫不講道理地開始修補被撕裂的胸腔。
藍眼的神明輕輕揮動祂的雙手,歎息着将祂的眷屬再一次帶回了人間。
這是一場奇迹。
不應該出現在人世間的奇迹。
這場奇迹沒有花費太多時間,事實上,諸伏景光僵住的腦子裡大概隻數了幾秒就放棄了思考,隻能呆滞地看着眼前宛如魔法一般的場面。
十幾秒後,原本殘缺的軀體就被修補完畢了。新生的皮膚光滑而蒼白,甚至連疤都沒有留下,原本還是一具屍體的男人猛地抽搐了一下,在同時湧來的高熱與窒息感中喘着粗氣睜開了眼。
然後與諸伏景光對上了視線。
“……”
“……”
諸伏景光機械般地揉了揉眼睛。
哈哈,肯定是他最近太累了,都出現幻覺了,他剛剛好像看到弗洛特在他面前詐屍了。
諸伏景光人都快被震碎了,男人不停地洗腦自己,試圖給這件完全不科學的事情找一個借口——還找什麼借口啊?!有什麼醫學手段是能在幾秒之内修複破損胸腔填補肌肉起死回生的嗎?!!
谷川春見心态也快崩了,北島千輝在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就立刻裂開了——真·裂開了。
催眠形成的人格大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種場景,當然,也有可能是不想面對,總而言之,潛意識裡睡得正香的谷川春見莫名其妙被拽了出來,結果一睜眼就是如此炸裂的場景。
谷川春見下意識地給諸伏景光來了一套洗腦套餐。
然而一套「■■■之聲」過去之後,諸伏景光沒有絲毫被腦之後的反應。他不但沒有反應,看起來還像是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一般狠狠地抹了一把臉。
谷川春見:“……”
為什麼沒起作用?!!
男人死死地盯着對面似乎也在懷疑人生的同期,再次來了一套洗腦套餐。
還是沒有作用。
以往相當好用的「■■■之聲」就像是失去了它應有的效果,也不知道是他出了什麼問題,還是祂出了什麼問題——谷川春見壓根不知道他的好同期之前剛被污染和指令的互相沖突攪了一次腦子,導緻諸伏景光現在對這玩意産生了暫時性的免疫,無法被「■■■之聲」影響。
而無法消除記憶,就代表諸伏景光看見他原地詐屍這件事情……也消除不掉了。
……
……沒關系,谷川春見,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嗎。
男人堅強地審視了一下自身的狀況,有些絕望地問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一個?”
諸伏景光勉強撿起他崩塌的三觀:“……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不需要我告訴你關于那個「永生的秘密」的是什麼了。”
“?”
谷川春見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因為我就是那個「永生的秘密」——哈哈,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然後他在諸伏景光空白的表情中幹笑了兩聲:“以及,壞消息。”
“我有點餓了。”他頓了頓,“不是普通的那種餓……以防萬一,我覺得你還是離我遠點比較好。”
“因為你現在看上去真的很好吃。”
昏暗的燈光下,猩紅的寶石吊墜随着主人的動作晃動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