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遊戲?」
「你說你不打算讓谷川春見得償所願,那麼我猜,你想要讓真正的『谷川春見』回來,是嗎?」
藍眼的神明溫和地看着赤發的女孩,像是看着一朵新生的花:「既然如此,讓我們來玩個遊戲吧,魔女。」
「你知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見、無所不能,我存在、也不存在、我即世界。」
「假如你能在避開我的視線的同時将這些鑰匙送達到它們的主人手裡……我就将那些夢境投影進世界最『真實』的一面。」
「在『真實』的世界裡,任何事物都有存在的可能,無論是四葉草,還是六瓣的櫻花。」
祂說:「包括已經死去的『谷川春見』。」
*
白山市山腳下著名的某旅遊勝地被警方封鎖了半個月。
新聞裡播報着某旅店與某店家合作,利用不實傳聞恐吓、引誘遊客,後使其昏迷并進行慘絕人寰的人體實驗。新聞報道員嚴肅地表示近年來白山市增加了許多死亡或失蹤的案件,提醒大家獨自旅行請務必注意安全。
和白山市一起上新聞的,還有兩名被打了碼的警官。
“所以是真的嗎?”
剛下晚班的伊達航大笑着在電話裡說道:“聽說你們兩差點被烤熟?松田那家夥就算了,難得見到你這麼莽撞啊,萩原。”
“别罵了,班長。”電話那頭傳來萩原研二無奈的聲音,“好多份檢讨要寫……小陣平甚至比我還多了兩份。”
“嗯?為什麼?”
“因為他下午挨長官罵的時候回嘴了。”
“……我應該說不愧是松田嗎?”
“不過說真的,很少見你這麼沖動行事了。”
伊達航穿過空蕩蕩的月台,踏上了今日的末班電車。他一手提着背包一手拿着手機,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硬朗的男人扭了扭肩膀,長時間的出勤讓他肌肉酸脹得像塊石頭,但伊達航已經習慣了這種在一天的奔波下疲勞的身體狀态。
“松田也是。我知道他有時候會突然踩下油門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松田其實是一個很認真的人,在涉及案件的事情上他向來謹慎。”他說,“所以你們兩到底怎麼回事?坦白從寬,我還能考慮給你們判個緩刑。”
電車在伊達航降低的通話聲中緩緩啟動了。
軌道滑行的聲音傳來,發出了類似白噪音一樣的聲音。深夜的電車像一條沉睡中的鐵蛇,它蜷伏在軌道上喘息着前行,将城市的碎片一站一站吞進腹中,又吐出無數模糊的身影。乘坐末班車的人本來就不算多,此時除了伊達航,就隻剩下幾零星幾名乘客零零散散地坐在各個角落。
伊達航聽到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
“别告訴我你們兩突然這麼做是中邪了,”男人看着窗外倒退着深夜的街景半開玩笑着說,“我真的會去寺廟求驅邪符的。”
“……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班長。”
“?”
電話那頭的萩原研二幹笑了兩聲:“要聽實話嗎?其實那個時候我們兩……都有一種奇怪的迫切感。其實說中邪了也沒錯,我和小陣平的确都急迫地想要去尋找什麼——雖然我連要尋找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
“你知道這聽上去像是什麼都市傳聞對吧?”伊達航皺起了眉,“而且就算是這樣,也不至于連十幾分鐘的支援隊都等不起吧?”
“……我不知道。”
車廂偶爾因為轉彎而微微傾斜,扶手上的吊環輕輕晃動,發出“吱呀”的輕微細響。伊達航聽到了電話的另一頭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萩原研二的聲音透過話筒傳播過來,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
“我當時有一種……如果這次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的感覺。”他說,“所以我沒有阻止小陣平的舉動。”
“我知道那很魯莽,不像是我們應該做的事,但我和小陣平的确是在評估了所有線索和證據,并且确保了有支援在路上才決定行動的。”萩原研二苦笑着說,“而且我們這不是也自食其果了嗎?這幾份檢讨夠我寫到下周了……饒了我吧班長,我今天已經挨了三個人的罵了。”
伊達航的耳邊發出了輕微的“滴——”聲。男人把手機從耳旁拿開看了一眼,電量隻剩7%,有幾條未讀消息,他沒點開,隻是把手機再放回耳邊,然後笑罵着說道:“這是你這家夥應得的。”
“行了,不說了。”伊達航笑道,“我手機快沒電了,明天再去探望你們,看看你們的檢讨寫的怎麼樣。”
“順便帶點啤酒~”
“喂喂,别得寸進尺啊你小子。”
電話挂斷了。
伊達航看着窗外盤算着明天要帶什麼,時間已經不早了,但許多霓虹燈卻還未熄滅,在電車的行駛中像是一顆顆五顔六色的流星般劃過窗口。
随着電車到站,車廂裡的人也在逐漸減少,伊達航附近最後隻剩對面座位上一個上班族模樣的男子,他打着盹,頭一點一點地晃,讓人不忍擔心他會不會就這樣睡着然後摔倒地上。
而更遠一點的角落裡,有一個家庭主婦摸樣的女人。她目光空茫地看着前方,好像正在發呆,而她旁邊的座位上有一個紅發的小女孩,在伊達航看過去的時候用那雙澄澈的眼瞳回望着他。
外表早熟的粗眉毛男人條件反射地挂上溫和的笑容,算是和小女孩打了個招呼。
奇怪,這麼晚了才帶孩子回家嗎?伊達航想,或許是臨時從祖父母家回家吧,本來說好過夜結果小孩子認床什麼的,在這個年紀還挺常見。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電車坐起來感覺比昨天要漫長許多。
伊達航擡起頭,看向車廂盡頭的電子牌,确認了還有三站。手機再一次發出了電量不足的警告,男人長按電源鍵将它關上,然後閉上眼,靠在座椅背上。
電車在輕微的晃動中繼續前行,像是在深夜裡緩緩駛入一場沒有盡頭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