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軒岚手蓋住自己的胸口,那裡的心髒在蓬勃地跳動。可他卻覺得,泵入身體的血液,全都是帶着冰棱的萬年寒冰。
它們叫嚣着劃開自己血脈,讓自己每時每刻如同身處煉獄般痛苦不已。
“這裡缺了一塊兒,母後,我真的……很痛。”
最後的兩個字輕若遊絲,落在龐郁安耳中卻如同平地驚雷一般,她心痛極了。
龐郁安把他摟在懷裡,她的眼淚一顆一顆砸下來,所有安慰的話卻說不出口。
她知道,穆軒岚自小忍耐力就強,他曾經摔斷腿,也隻是咬牙堅持而已,那時的他才十歲……
現在他卻這般脆弱,龐郁安不敢想,他心中會有多難熬。
穆軒岚這些時日的确在咬牙堅持,高高在上的身份,讓他沒有養成傾訴情感的習慣。
事到如今說出口後,他卻并沒有覺得自己好受多少。
千千,你可真是個騙子!等我見到你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頓。
想到她,穆軒岚緊閉的眼簾,終究還是沒能攔住眼淚。
他多希望,那小騙子再騙自己一次,現在立馬跳出來告訴他,你被騙了!
可期望終究是期望。
後來他在皇後宮中嘔血,皇上立馬差人把他送回府中修養,看到面色煞白的穆軒岚時,王老怪急得說話都磕磕絆絆的。
“早些不讓你去,你偏要去,你要是有個……”
穆軒岚咳了兩聲,笑着順着他的話說下去。
“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會拉着千千,不讓她去找你的。她隻能跟我在一起,一刻也不能離開我。”
王老怪心中凄然,他怎麼開始說胡話了?
經過一下午的診治,晚霞燃盡之時,穆軒岚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些。
“好了?”
穆軒岚掀起眼簾,優哉遊哉地看着他。
忙得心力交瘁的王老怪,還沒忘開口嗆他。
“你自己身體虛弱成什麼樣子,還用我說?這怎麼可能好,隻能慢慢調養了。”
他剛想端起神醫的架子,誰知卻被身後一道聲音打斷。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走吧。”
是牧九明,他甚至還穿着道袍,手中拿着潔白勝雪的拂塵。
王老怪眉頭緊皺,這是準備走哪去?可穆軒岚掀開被子就準備下床,這可把王老怪急壞了。
“你……”
“殿下,外面有人找你。”
元德從外面急匆匆地跑進來,看着屋中沒有外人,他便直說了。
“是晏信,他說要來興師問罪。”
這下王老怪也顧不得阻攔穆軒岚了,他焦慮地在屋中走來走去,最終還嘟囔着,一個犟種不夠,竟然又來了一個犟種。
穆軒岚臉上倒是不意外,他現在才殺到京都,看來是真的成熟了許多。
若是以前尚未被千千調理過的晏信,恐怕在她死訊傳去的第二天,就已經殺過來了。
“走吧,來都來了,去會會。”
穆軒岚按下牧九明還在掐指節測算的手,不管測算的結果好不好,他都得過去見晏信。
牧九明知他意思,便沉默着與他一同前往,王老怪和元德緊随其後。
晏信端坐在椅子上,日夜兼程讓他眼睛幹澀不已,他便閉目養神。
聽到細微腳步聲後,他滿目愠怒地擡眸瞪着來人,冬芸被吓得一個哆嗦。
晏信趕忙眨了兩下眼,他可不願意做吓哭小孩兒的怪人,不過他心中犯起了嘀咕,穆軒岚家中竟然雇用這麼小的仆人?
真是可惡!
冬芸不認識他,但也不害怕他,她徑直走上前,坐在晏信身邊。
“你就是晏信嗎?”
“……你怎麼認識我。”
“你答應我待會兒不跟殿下吵架,我就把千千姐留給你的書信給你。”
冬芸手攏在嘴邊,跟晏信說悄悄話。
他聽後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在審視此事的真假。
趕赴京城路上的滿腔怒火,也在這一刻全都冷寂下來。
自己就是要找穆軒岚算賬的,要他心平氣和,這怎麼可能?可千千的确有可能給自己留書信……
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
“晏公子,好久不見。”
穆軒岚在衆人簇擁中出現,晏信看着那臉色虛弱卻貴氣非凡的熟悉面孔,還是忍不住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