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姜千秋和千千,正是看透了這一點,才對自己三緘其口,從來不願意真正信任自己……
穆軒岚現在全看明白了,他徹底理解千千的做法,也懂了她為何,早早開始便說死局已定。
當初他以為千千她們不了解父皇,現在他才發現,是自己不夠了解天子。
“未曾。”
穆軒岚淡然開口,回答那自私自利的人。
穆振恒神情稍有懈怠,似乎疲累不堪了,他黯然神傷地點了下頭。
“人就在大牢中,你想去審就去吧,可清風酒樓黨朋之罪,可不是那麼好開脫的。”
一退一進,這是穆振恒慣用的形式套路。
稍微識大局的人,都該知道,天子賞賜了見犯人的機會,那定罪之事,穆軒岚就該退一步。
若是原來的穆軒岚,他便讓步了。
可惜,他不是。
“父皇放心,兒臣一定秉公辦案,給您一個交代。”
穆振恒擡眸瞪着眼前的人,穆軒岚低頭跟他行禮,并未看到天子那駭人的表情。
一旁的皇後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立馬皺眉朝皇上搖頭,看皇上收起不悅之情後,她才拉着穆軒岚的胳膊,把人扶起來。
“軒岚,很久沒去母後宮中坐坐了,中午同母後一同用膳吧。”
穆軒岚思慮片刻,便應承了下來。
一路上兩人并未言語,直到回了宮中,屏退所有宮女太監後,龐郁安才拉着他的手,讓兒子坐在自己身邊。
沒了旁人,母子兩人才能說些心裡話。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母後從你偶爾傳回來的隻言片語中,發現你好像特别喜歡她,她一定有很多過人之處吧?”
穆軒岚沒想到,兩個人竟然是從千千開始聊起,他低頭淺笑,近來他常常回想起曾經的事情,正好趁着這個契機,光明正大的緬懷一回。
他從自己的遺憾開始說起,當初為了算計她,錯失了與天海朝聯手的最好時機。
“她可真是個聰穎的姑娘。”龐郁安滿眼柔和地感慨,穆軒岚顧不得自己母後什麼神情,他心中滿是懊悔。
若是……
可這世間沒有若是。
事情一樁樁、一件件被陳列出來,講述的過程中,穆軒岚發現,那些曾經暧昧不清的情誼,都在此時深入骨血。
自己比想象中還要愛她,而她也是如此。
原本他以為,千千跟他回嘉松别苑,是不得已隐退江湖的順水推舟而已。
現在他才發覺,其實她這是在補償自己。
或許正如她說的那樣,自從送走晏信後,她就在千方百計地補償自己。
畢竟,自己寥寥餘生再也碰不到她了。
真傻,她安排妥帖身邊每一個人,卻唯獨落下了自己。
龐郁安聽完這些事情後,良久不能言語。
她久居宮牆之中,自小學習的都是夫為婦綱之類的規矩,未曾想,外面的世界也是如此跌宕波折、令人驚歎。
而那奇女子也讓她跟着扼腕歎息。
若說之前,自己隻因為千千是兒子的心上人,而為她的死惋惜;那現如今,自己則是真心為她難過。
“明知死局已定,她還能如此心胸開闊、有條不紊地行事,真是太讓人佩服了。”
龐郁安眼神飄向殿外,她看着天上緩緩變幻的雲,似乎在透過那看秦千千一樣。
“她既能協理天下事,又有孩童般的稚真,可真是個富有神秘色彩的人物。若是有可能的話,母後還真想見她一見呢。”
穆軒岚自從講完往昔後,就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現如今也是皇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這才叫回他的注意力。
其實皇後今天的本意,并非與他一同憶往昔,她其實是要來當說客的。
目的就是勸說穆軒岚接受聯姻,放棄秦千千。
可現在,連自己都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征服,那更何況是跟秦老闆兩情相悅的穆軒岚呢?
龐郁安無奈地笑了一聲,再難,她也得試試。
佩服秦千千不假,可她也不能看着自己兒子孤獨終老。青絲守新冢,一年兩年、三年五年都可以,但不能一輩子如此。
“軒岚,你真準備這輩子非她不娶嗎?還有,她有沒有誇過你,穿什麼顔色的衣服都好看,祭奠亡人,也未必要日日着白……”
穆軒岚轉頭望着她,眼神中有隐忍,有無奈,還有一絲釋然和頓悟。
龐郁安心慌地立馬解釋,她前面誇秦千千是真心的,并不是虛與委蛇的假話。
“母後,若是我并未與她心意相通,那返京後,你們安排的婚事,我自然不會有任何怨言。畢竟,我自小就就是這麼過來的。”
他話中沒有埋怨,而是滿滿的無奈。
穆軒岚知道,他自小隻有一條路走,而他母後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生來的身份,決定了他們隻能認命。
“以前的我,活的像是個無心人,如同行屍走肉般按部就班地行事。”
“可是現在不同了,跟她在一起的時光,我越來越像一個人,會開心、會難過、會因為她跟别人多說一句話而吃醋……”
“可這些,也都是我在失去她後,才知曉的事情。有張無形的大手,從我的胸腔中掏出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