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自己會幹什麼呢?
秦千千笑着想,她大概會溫一壺酒,做幾碟小菜,然後在房裡飲酒賞月,順便慶祝一下南梁朝迎來了最英明的皇帝。
然後……她就可以着手寫那本,南梁小傳了。
暗衛飛奔進府邸的時候,元德攔住那人,斥責他不懂規矩。
現如今,殿下雖然還沒搬去皇宮,但府中的規格早已不一樣了。哪能跟之前一樣,一有緊急消息,就沖到殿下眼前。
“有什麼事情,日後要先彙報給我,輕重緩急,我自有分曉。”
元德這也不是擺官威,而是心疼殿下。所有事情都推給殿下,殿下已經日日忙得焦頭爛額了。
誰知那暗衛卻依舊一臉急切,他湊近元德,壓低聲音跟他彙報。
“統領,我們在風陵可能見到了秦千千,就是那個秦老……”
元德驟然轉頭,死死盯住他,“長得有幾分相似?”
近幾年,本來守在京都的暗衛,全都指出去了,人手一張畫像,全都在找秦千千。哪怕相貌相似的,也要向上彙報。
這種鋪天蓋地的搜羅,已經持續三年了,從未間斷過。期間也有人彙報,可最終還是被證僞,不過穆軒岚從來不會為找錯而生氣。
元德隐隐覺得,這次有可能是真的。
“不是幾分相像,我覺得就是。”
穆軒岚正在案邊翻看奏折,那上面羅列着登基大典按照禮制規定的事項、吃穿用度等等。
更有兩個大臣,鬥膽上奏折,請求他登基大典穿龍袍,而非身着白衣。
他嗤笑一聲,把奏折扔到一旁。身為儲君時,他的事情不容許别人置喙,更何況,他現在是皇帝。
“殿下,臣有急事要報。”元德帶着暗衛撲跪在地上,穆軒岚正好眼睛乏累,他便起身朝他們走去。
風塵仆仆的暗衛,看起來像是從遠方來的。
“說。”
“屬下在千裡之外碰到了秦千千,可當屬下打探她的信息時,卻什麼都找不出來。”
穆軒岚身形一頓,耳中嗡鳴不止,直到把手心攥出血,他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理智回籠,他發覺那一定是她。除了她,還有誰有這般隐匿一切蹤迹的能力?
“元德,去備馬。”
他甚至來不及問目的地在哪,便上前扯着元德肩頭的衣服,催促他快去辦。
元德跪在地上,他一臉擔憂地看着殿下,說着穆軒岚不愛聽的話。
“殿下,您近些日子身體不好,這些日子又開始咳血,臣去給您備轎,我們快馬加鞭趕過去,好不好?”
元德甚至不敢勸他别去,因為他清楚,殿下一定會去的。哪怕撲空,他還是會去。
穆軒岚用力推了他一把,讓他立刻滾去備馬。元德卻犟着不肯去,千裡騎馬奔襲過去,殿下身體根本就受不了。
每日這點來找殿下答疑解惑的冬芸,聽到屋裡的動靜,趕忙跑過去,沒幾步路,也讓她聽清了吵嚷的原委。
“殿下,您不能那麼固執的!重逢第一面,您人心讓她看到您那般模樣嗎?”
相處三載,冬芸是最會用秦千千勸他的人。
穆軒岚一瞬間失了所有力氣,他喑啞着嗓子催促元德。
“就照你說的,快去辦。”
都說近鄉情怯,可對于穆軒岚來說卻不是這樣,他自從得知消息後,恨不得直接飛過去。
快馬騎不了,他隻能不顧颠簸催促,快些,再快些。
路途遙遠,就連元德這個壯漢都颠得滄桑了幾分,更别說本就身體不适的穆軒岚了。他在車上幾近昏迷,吃也吃不下,睡又不願睡。
上路的第三個晚上,元德試着用冬芸的法子勸殿下,果然,讓殿下安睡了一晚。
明日黃昏,自己就能趕到風陵了。穆軒岚腦中一直想着這句話,沉沉睡去時,夢中也都是那一個人的背影。
趕到風陵時,馬車再進不去,道路狹窄又崎岖不平,他們隻能下轎步行進去。他身披黑色大氅,在夜幕的籠罩下進了城。
說是城,這裡更像是一個難民集中的地界,因為這裡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房子。木制的房子,少之又少,放眼望去,隻有天邊有一棟高些的木樓。
牌匾穆軒岚看不真切,可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那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自從下了轎,穆軒岚就眉頭緊皺,他無法想象千千是怎麼在這裡待三年的,哪怕是為了懲罰自己,她也不該這麼委屈自己。
直到站在那木樓的門前,穆軒岚才看清牌匾上熟悉的字迹,肆意潇灑地寫着四個大字:
清風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