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聽完,沉默許久,竟是緩緩笑了起來。
“不錯。”
她說過這兩字後便許久未曾言語,阮箋雲斂衽一禮,正準備離開,卻又被她叫住。
“你方才說自己‘心境不甯’,糟蹋了好茶,那依你所見,何人才該品茗呢?”
阮箋雲擡眸看向她,輕笑一聲:“‘茶最适宜精行儉德之人。’*”
“您便很合适。”
那人聽她這樣說,勾了勾唇角。
她的笑很有意思,不似尋常閨閣女兒的嬌羞,嘴角扯得很開,頗有一股豪邁之意。
轉身留給阮箋雲一個木蘭色的背影,向後揮了揮手。
“你回去吧,宴席快開了。”
阮箋雲目送她身影消失在來時的假山後,這才帶着青霭慢慢往回走。
……
走過假山,曙雀立刻迎上前來,要将手中的外衫披到那人身上:“公主,早春霜寒,仔細着涼。”
裴元斓擡手止了遞來的衣衫:“我不冷。”
她立在原地,張開雙臂,仰面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霜重天寒,冰冷的空氣順着這一口氣渡到她肺腑中,霎時清澈了靈台。
這麼多年,京城人人皆知四公主煮得一手好茶。
凡來她府中之人,莫不對她所奉之茶驚歎不已,連帝後喝了,都是贊不絕口。
哪怕她每一次都在茶裡藏了纰漏。
所以今日,是第一次有人發現了這一點。
她聲音低啞,仿若喃喃。
“找到了。”
—
阮箋雲回到堂上時,衆人均已落座。
“夫人。”裴則毓遙遙喚了她一聲,招了招手,面上笑容如春映雪融,“到我身邊來。”
阮箋雲心下一輕,正要過去。卻見方若淳猛地拉過許令窈,把她往裴則毓身邊一按:“許姐姐,你坐!”
她是郡主,座次不可随意更改,但許令窈就不一樣了。
這個女子到底有什麼好,還值得毓哥哥專門為她留着位置。
“惠陽。”裴則毓顯見地淡了笑,語氣平靜地喊了一聲。
方若淳撇了撇嘴。
她知道裴則毓隻有認真的時候才會叫自己的封号,可還是梗着脖子不肯退讓。
阮箋雲仍舊站在原地,瞧着許令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面上十分尴尬,不由得生出幾分恻隐。
暗暗歎了一口氣,溫聲開口:“不妨事,郡主既有安排,我坐别處便是。”
到底是四公主的生辰宴,鬧僵了也不好看,不如她主動退後一步。
位子嘛,誰坐不是坐呢?
裴則毓徹底沉下眉目,正要開口,忽聽得門口傳來長聲通報:
“四公主殿下到——”
一時間,衆人紛紛起身行禮。
阮箋雲跟着行禮,再擡頭時,聽到青霭暗暗驚呼了一聲。
然後便瞧見那一張熟悉無比的臉,此刻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依舊是木蘭色衣裙,
比起驚訝,心下更多是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于是牽起唇角,不卑不亢地與那人對視。
裴元斓目光從她身上收回來,笑着道:“都起來吧。”
待衆人都落座後,掃視了一圈,目光再度落在孤零零站着的阮箋雲身上。
“咦,那裡怎麼有人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