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與你說這些,并非因為你是九皇子妃。”
阮箋雲回首看去,裴元斓依舊倚在原先的位置上,閑閑擡眼,與她四目相對。
她喉間緊了一瞬,低聲道:“臣妾明白。”
—
回到皇子府,阮箋雲遣退了所有下人,獨自一人待在房中。
靜坐良久,藏在袖中的手才停止顫抖。
縱然在裴元斓面前表現得八風不動,也不過是逞強罷了。
前途未蔔,安能不懼?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梳理了一番。随後将青霭喚進來,待閉門關窗後,兩人依偎在一起,才悄聲與她講了今日所聞。
青霭聽完,一張小臉慘白,卻依舊強自鎮定地安慰她。
阮箋雲心下柔軟,溫聲道:“可明白了?身在帝京,行事需萬分謹慎,切不可輕信他人。”
青霭性子單純活潑,恐被有心人利用。
混亂之際,最忌亂自内生。
得快些将中饋全部收回來了。
阮箋雲垂眸,在心底思量着。
青霭點頭,又有些擔憂,小聲問道:“公主說的笑面虎,姑娘可猜出是誰了嗎?”
阮箋雲蹙眉沉思,沒有答她。
她心中隐隐約約地浮現出一個人影,隻是遲疑,不敢确認。
自己與那人說話時,裴元斓分明不在。
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讓青霭附耳過來,低聲說了一個名字。
……
其後幾日,風平浪靜。
這夜用過晚膳後,青霭興沖沖地進來,懷裡還捧着什麼東西。
“姑娘,甯州來信了!”
阮箋雲聞言,立刻将手中的書擱在一旁:“當真?”
她拍拍身旁,示意青霭坐下來一起看。
甯州信紙不比京中用的厚實,阮箋雲小心翼翼地裁開外封,輕輕抖開那張泛黃的信紙。
開頭,便是一行力透紙背的問候。
“吾孫綠卿,見字如晤。”
阮箋雲笑着撫過那一行字,眼睛有些不自覺地發酸。
綠卿為竹,這是外祖給她取的小字。
這麼多年,隻有外祖會這麼喚她。
再往下看,内容絮絮,先是問她在京城适應否,又叮囑她萬事以己為先,其次便是一些零碎日常,什麼今歲桃花開得早、院中狸奴覓得良緣之類的。
最後才答她,自己萬事無虞,寶刀未老,早晨還多用了半碗飯,叫阮箋雲切莫挂心。
信件最末,附了一包茶種。
是陽羨雪芽,阮箋雲自小最愛喝的茶。
甯州離陽羨不遠,是以每年新茶采摘,何隐都要想方設法、四處托人尋到最新鮮水靈的一茬,将它放到阮箋雲的案上。
今年的新茶,也是快馬加鞭送來的,唯恐她喝不到這一口。
阮箋雲讀到此處早已視線模糊,略一眨眼,便掉了顆淚下來。
她擡手拭去眼角晶瑩,長舒一口氣,要将信紙折疊放好。
青霭卻忽地“咦”了一聲,伸手從信紙的背後另取出了一頁紙,低頭讀了兩行。
再擡頭時,語氣躊躇:
“姑娘……”
阮箋雲心下已有猜測,忍不住歎了口氣,淡聲問道:“他的?”
青霭點頭。
她心一橫,道:“姑娘,你别看了,奴婢去将它燒了。”
不想卻被攔住。
“我沒打算看。”阮箋雲見她如此長進,十分欣慰。
隻是這般處理到底不妥,便溫聲解釋道:“原本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你一燒,便像我們做賊心虛。”
青霭聞言趕緊停住腳步,有些苦惱:“那怎麼辦?就這樣收着,萬一被收拾屋子的下人看到了……”
阮箋雲思索片刻,朝她伸手:“先給我罷,下次回信,一并寄回去。”
她随手揀了一本書,将信紙夾了進去。下人不識字,所以書櫃向來都是由青霭整理,便不怕被人發現。
青霭應下,回味了一下,才忽地想起了什麼。
來信洋洋灑灑三篇,卻半字未提阮箋雲的婚事。
“姑娘,你沒說……”
阮箋雲知她要問什麼,輕輕“嗯”了一聲。
告訴外祖又有什麼用呢?出嫁前那三日,相府圍得銅牆鐵壁一般,唯恐飛出去一隻鳥。
甯州山高路遠,信紙末篇字迹已然虛浮,說出去,隻能讓他老人家的身體雪上加霜。
報喜不報憂,已是自己能盡的最大孝道。
見青霭神色低落,阮箋雲笑笑,轉移話題道:“你今晚去收拾一下,我們明日要出趟門,恐怕過了晚食才能回來。”
不知裴則毓何時回來,所以此事還是要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