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卻見阮箋雲早已經走遠了,隻得咬着牙一跺腳,拖着冰塊追了上去。
一路千辛萬苦,總算下山。
車夫早就到了,此時見到阮箋雲半拖半抱着一個人過來,吓了一跳,卻也不敢多問,連忙拉開簾幕,幫着阮箋雲将人放進去。
原本不大的車廂裡陡然間多了一個龐然大物,霎時顯得有幾分擁擠。
青霭與車夫坐在一處,阮箋雲隻得側身坐在車裡,将一衆包袱塞在角落,才堪堪裝下。
“先去醫館。”她鎮定地吩咐道。
車夫領命,不敢耽擱片刻,狠狠抽了一記馬臀:“駕!”
夜幕徹底降臨,朗月當空,風聲自窗外呼嘯,掠過山林,激起葉影婆娑。
馬蹄聲碎,車輪轟轟阗阗,不知行駛了多久,竹林之聲漸明。
“呼!”
一道黑影閃過,馬兒受驚,猛地揚起前蹄嘶鳴,任憑車夫怎麼鞭打,都不肯再向前一步。
四周阒然,萬籁俱寂。
阮箋雲擡眼,心下忽得不安。
月光下,幾道身影自竹林間走出,無一例外,都是一身黑衣,以布蒙面,眨眼之間,便已呈包圍之勢。
為首一人向前一步。
“敢問閣下,可曾見過一個背後有傷的中年男子?”
語氣彬彬有禮,聲音卻是沙啞嘲哳,如刀齒鋸木發出的聲音,二者聯系在一起,透出一種詭異之情。
車夫早已吓得身子僵直,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青霭也面色慘白,卻咬牙堅持,正欲亮出阮箋雲身份吓退他們,卻聽身後車廂裡淡淡傳來一道聲音。
“不曾。”
“唰”的一聲,其中一人利刃出鞘,不耐道:“總共就兩個女人和一個車夫,還和他們廢話什麼?一并殺了便知。”
說罷,身形一動就要沖過來。
那人擡手,簡短道:“退下。”
短短兩字,硬生生将人定在原地。
“閣下如何證明?”
阮箋雲聞言有些好笑,便也真的發出一聲輕笑。
“為何不是你們證明,我見過那個男人?”
她在青霭驚異的目光中掀開半邊簾幕,露出廂内一角。
熏香的氣息從車内逸散而出,清幽芬芳,朦胧月色裡,厚重披風下隐有凸起,輪廓模糊。
為首之人目光定在那處凸起上,擡起眼,與阮箋雲對視。
眼前女子容色清絕,眸光沉靜,此時即便與自己對視,也不曾露出絲毫懼色。
他收回目光,聲音沙啞道:“那是什麼?”
目光所指,正是那側凸起。
阮箋雲道:“冰。”
方才叫嚷着“一并殺了”的那人聞言,氣極反笑:“冰?你當老子們傻呢!”
阮箋雲沒答,隻擡手就要落下帷幕,一副懶于多言的樣子。
“且慢。”
為首之人再次向前邁了一步,目光銳利如鷹隼,手也恰好抵住了落下的簾幕。
“勞煩姑娘,讓某親眼驗證一下。”
青霭僵坐在前面,早已冷汗涔涔,此時聽到那人如此要求,更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披風下明明就裹着她們撿到的那個男人,若是掀開,定會被發現的!
怎麼辦!怎麼辦?
誰知身後卻傳來一道輕笑。
阮箋雲盯着那人的眼睛,慢條斯理道:“得寸進尺。”
聲音驟然凜冽起來。
“你有幾條命,敢攔我的車架?”
那人瞳孔倏然微縮。
半晌,才沙啞道:“……九皇子妃見諒。”
身份被點破,阮箋雲毫無意外,反倒心下一輕。
她賭對了。
此人言語雖少,卻也能聽出是京城口音,且聽命于高門大戶。
皇族中人,吃穿用度均有特殊印記,所以他必然識得九皇子府的車架。
是以阮箋雲推測,他不敢輕易動自己。
這就是她敢與這群人斡旋的底氣。
指尖微微攥緊披風,阮箋雲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氣,以為他們打算知難而退,正欲繼續将簾幕放下。
不料那人頓了頓,卻繼續道:“主命難違,望九皇子妃通融,容在下驗明。”
“不然……”
周遭一衆黑衣人得到信号,“唰”的一聲,不約而同拔劍出鞘,将劍鋒指向馬車。
冷月映在刀刃上,反射出森冷寒光。
“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