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娘娘,您這是什麼意思?”
那小宮女才幫了她,便被掌嘴責罰,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于是又轉頭看向那小宮女,道:“你隻管帶路,出了事,本郡主替你擔着!”
阮貴妃大喝一聲:“我看誰敢!”
她目光陰毒地掠過方若淳,随即眼神釘在那匍匐顫抖的小宮女身上,一字一句,聲如毒蛇吐信。
“本宮記得,你有個妹妹在花房當差,是不是?”
小宮女聞言身形當即定住,當即朝着阮貴妃重重磕起頭來:“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含糊不清的哭腔從背後傳出:“都是奴婢眼拙看錯了人!奴婢不曾見到什麼許姑娘,方才都是為邀功亂說的!”
額頭觸地的聲音“砰砰”作響,在場之人無不悚然,連大氣都不敢出。
聽到想要的答案,阮貴妃面色終于稍霁。
“可都聽到了?”
她微微側頭,目光緩緩略過在場衆人,臨了甚至還笑了笑:“今日之事,本宮不希望再從任何人口中聽到。”
“本宮乏了,金珠,送客。”
衆人諾諾,不敢不從,紛紛随着金珠往外走。
方若淳被當衆落了面子,難堪地站在原地。
阮箋雲福身正欲離開,然而擡起頭的那一刻,忽得與方若淳四目相對。
她眉心一跳,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隻聽方若淳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你不許走!”
方若淳顧不得儀态,三步做兩步跨到阮箋雲身邊,拽着她的胳膊就要往那小宮女方才所指的方向走:“皇帝舅舅要你留下陪我,你就得一直陪着我!”
飛來橫禍,阮箋雲無奈,隻得低聲道:“郡主……”
然而她垂眸,看見方若淳睜着一雙水紅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一地盯着自己,拒絕的話便怎麼也說不出口。
方若淳緊緊抱住她胳膊:“毓哥哥最疼我,所以……”
她吸了吸鼻子,小聲道:“你是我……嫂嫂,自然也得疼我。”
阮箋雲一怔,不想這輩子還能從她口中聽到這個稱呼。
心底歎一口氣。
看來這個忙,她今天是不幫也得幫了。
也罷,今日宮闱中事,豈能瞞過天聽?自己不過推波助瀾一把罷了。
不着痕迹地拍拍方若淳的手,她朝着阮貴妃斂衽一禮,柔聲道:“娘娘若有煩心事,不妨說與姐妹們聽聽,也好讓大家為您分憂。”
阮貴妃冷笑一聲。
“這裡豈有你說話的地方?”
“論身份,你得喚我一聲母妃;論血緣,我是你姑母。”
她微微擡高下颌,眼底是不加掩飾的輕蔑:“長輩說話,豈是你配置喙的?”
“鄉野丫頭,粗俗無禮,當真是丢了我相府的臉面。”
這話說得直白且難聽,有還未走遠的人不由回頭看了阮箋雲一眼,再與旁邊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慢下腳步。
方才在席上,這位九皇子妃話并不多,即使與她們說的寥寥幾句,也是溫柔和緩,絲毫不見架子。
更可貴的是,她不因自己皇子妃的身份自負時,也不曾因為自己從前的出身而自輕。
于是都想知道,這位皇子妃會如何回應。
是惱羞成怒,還是難堪落淚?
出乎她們意料的是,阮箋雲居然輕笑了一聲。
“父親若在的話,聽見姑母此話,也會感到欣慰吧。”
她頓一頓,意味深長地道:“姑母終于長大了。”
不等阮貴妃發作,便立刻接着道:“箋雲關心則亂,一時失禮,姑母恕罪。”
“隻是,姑母聖眷濃厚,何不将煩心事向陛下傾訴?或許不須片刻,煩惱便消解了。”
一回生二回熟,阮箋雲這次已經能非常熟練地搬出成帝來壓她了。
告狀可恥,但好用。
阮貴妃嘴唇一抖:“你威脅我?”
阮箋雲眨眨眼,柔聲道:“姑母怎會這樣想?”
“隻是,”她話鋒一轉,“陛下操勞國事,确實不應因這些小事煩憂。”
“姑母也知道,宗室之中,陛下最疼愛郡主。”
“若郡主開心,那陛下的煩惱,想必也會少了許多吧。”
明晃晃的威脅。
今日要麼讓方若淳去裴則逸寝殿裡找人;要麼将此事鬧大,上報成帝。
一切就看阮貴妃怎麼選了。
阮貴妃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須臾之間便做出決斷,狠狠刎了阮箋雲一眼,正要開口,忽見一道明黃色身影自前方花從中緩步踱出。
衆秀女退到一半,望見來人,紛紛躬身行禮。
“朕有什麼煩惱,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