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這種莫名的情緒是什麼,隻是朦胧地認識到,無論日後發生什麼,他都希望看見阮箋雲站在燈籠下,靜靜地待他歸家。
漸至門前,時良伸手接過馬疆,悄悄退下,不欲打擾夫妻間的交流。
阮箋雲被他專注的目光盯得幾分赧然,幾分不解,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臉:“可是沾了什麼東西?”
聽她如此問,裴則毓才意識到自己方才一直在盯着妻子看,終于移開目光,手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沒有。”
他轉移話題道:“卿卿明晚可有空閑?”
阮箋雲點頭。
自然是有,即便沒有,他問了,也是要有的。
見她點頭,裴則毓心中才稍稍落下來。
幸好他約得不算遲,裴元斓還沒約她去。
“明晚京中慣例有個花燈節,你可想去看?”
阮箋雲“唔”了一聲,沒有立刻回答。
她對花燈其實不算感興趣,但如果是與裴則毓一道,那就另當别論了。
于是轉而擡眸望向裴則毓:“殿下明晚可有空閑?”
裴則毓聞言一怔。
他的卿卿,這是想約他一道去嗎?
心中浮現這個念頭,唇角笑意旋即加深,溫和道:“自然是有的。”
“本就想與你一道去,是我沒說清楚。”
阮箋雲低首,眼角笑意輕淺。
風微動,繞過遊廊,吹來袅袅梨花香氣。
晚膳時,阮箋雲特意觀察了,見裴則毓仍是往常食量,心中疑惑不免更深。
但若直白地問了,倒像詫異他背着人時才食量變大,怕他受傷,便旁敲側擊道:“殿下今日想必累極,不若早些歇息吧?”
沒有很累的裴則毓沉默片刻,應了聲好。
想了想,說不定是妻子今日累了,想早些熄燈,但她面子薄,故而以此來試探他。
如此想來,便也釋然了,洗漱時動作也比往常更快了些。
經過時良刻意的宣傳,包括阮箋雲在内,自昨日過後,府中好像都默認他此後會搬回主院卧房,與阮箋雲一同睡了,便将寝衣之類的一并安置在卧房内。
此舉正如裴則毓的意,他暗自思量着什麼時候給時良漲些俸祿。
他躺進被褥間時,阮箋雲果然已困得睜不開眼,連語氣都時斷時續。
“殿下……今日的午膳……數量可夠嗎?”
她也不知為何,兩人明明還算不上熟稔的夫妻,然而這個人躺在她身邊時,卻能帶給她無可比拟的安心,不自覺就頭腦發困了。
裴則毓将她攬進懷裡的動作一頓,低頭看妻子烏黑的發頂,一時無語凝噎。
他忘了告訴時良,自己今日将府中的菜肴分給大理寺衆人的事了。
不過,聽她這話的意思,是默認他一個人将六菜一湯全部消滅幹淨了?
怪不得晚膳時,又是不停給他布菜,又是問他累不累的。
合着是沒疑惑菜的去向,反倒疑惑他的食量了。
一時又好氣又好笑,用力将她的腦袋揉進懷裡,咬牙道:“夠,可太夠了。”
阮箋雲半個人陷在夢裡,隻聽他答“夠”,便安心地睡了過去。
裴則毓原還想使壞把人弄醒,聽他解釋完才許睡。
但見懷中的人已然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柔軟的身子乖順地窩在他懷裡,心忽得便軟了。
扯過被褥将她後頸處蓋嚴實,便也跟着阖上眼,陷入沉睡。
翌日早起,在阮箋雲又一次朝他盤中布菜時,裴則毓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昨日午膳,并非全部都是我一個人吃的。”
他将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阮箋雲微微睜大雙眼,眼底劃過一絲愧疚。
早知便直接問他了,也好過鬧出這樣一個烏龍。
聽到自己親手做的水晶肴肉和荷塘小炒都是他一個人獨享的,眉眼間不自覺綻開一點笑意。
裴則毓捕捉到她眼中笑意,也低笑一聲:“我還沒有大度到,讓所有人都有幸品嘗夫人手藝的地步。
小心思被看穿,阮箋雲不自覺地輕咳一聲,找借口催他去上值。
送至皇子府門口,裴則毓騎在馬上,彎腰叮囑她:“巷子口那棵大槐樹下,可記住了?”
昨晚兩人約好,裴則毓下值後便在槐樹下見面。
見他如此鄭重,阮箋雲心思不禁也飛了起來,笑着應了一聲。
才過午膳,青霭便急吼吼地将她往妝鏡台前一按。
“我的好姑娘,今晚去看花燈,可不能這麼随意了!小心穿得太素,人都被那花燈淹了去。”
“昨日不是從蘇夫人那取了好幾套衣裳回來嗎?今日不正是時候!”
阮箋雲望着銅鏡裡自己的倒影,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