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花燈節這晚互表心意,情定終生,還得去沿街的河流裡放一盞親手制的蓮花燈還願,以此表達對花神娘娘的感謝。
前面一對正在打鬧嬉笑的少男少女,少女一時不慎,險些摔倒,幸好阮箋雲眼疾手快,在後面撈了她一把。
少女慌忙回頭,便見眼前女子容華如玉,對自己彎了彎眼睛,溫聲道:“當心。”
不知怎的,少女臉頰騰地紅了起來,支吾道了一聲謝。
旋即轉頭,氣勢洶洶要從剛才讓自己跌倒的人身上讨回來。
少年臉上挂着寵溺的笑,一邊求饒一邊彎腰,将少女背到背上,一解先前之恨。
阮箋雲目送兩人打打鬧鬧遠去,眼底滿是笑意。
裴則毓垂眸注視了她一會,忽地出聲:“你想要嗎?”
“什麼?”阮箋雲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看着他。
裴則毓手抵在唇邊,輕咳一聲,道:“放心,我會很穩的。”
他抱過她,不比一朵雲更重。
見他眼神往方才那對小兒女走遠的方向望去,阮箋雲才覺出他那句話的意思,面上蓦地燒起一朵紅雲,頓時擺手道:“殿下别拿我尋開心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能還肆無忌憚地讓他背走。
“不是說笑,”裴則毓忽地彎腰,兩人間距離猛地縮短,阮箋雲甚至可以在他的瞳仁裡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你若是想,現在就可以。”
阮箋雲怔怔地望進他漆黑瞳仁,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兒時,她時常見到别人家父母将兒女抱在懷裡,背在背上。
說不豔羨是假的,可阮箋雲自小便知道,自己是特殊的。
青霭有父母,住在另一條街上,隻是故去得早了些;陸信也有父母,時常揪着耳朵罵他皮猴子,可也會在他貪玩沒回家時着急地漫山遍野去找。
書孰裡的衆人,也都有父母,下學時會牽着他們的手一道歸家,一同入睡。
隻有她的父母,是外祖從不宣之于口的“不可說”。
等到大一點的年紀,知道父母是誰時,她也早已長大,已經不再需要有人抱、有人背了。
現在卻忽然出現一個人,問她:“想要嗎?”
想要的話,就給你。
眼底忽得漫上熱意,漲得眼眶發沉,她一眨眼,措不及防掉了一顆淚下來。
阮箋雲慌忙用手背将殘淚拭去,朝裴則毓背轉過身,勉強笑道:“方才有風。”
裴則毓擡起的手停在半空,眸色沉沉地注視着她發頂,聽不出情緒地“嗯”了一聲。
方才連花燈的穗子都穩穩的沒搖一下,哪裡來的風?
是他不好,讓她傷心了。
待阮箋雲收拾好情緒,轉回身來時,忽聽前方傳來一道吆喝:
“糖畫咯!畫得出真人的糖畫咯!”
藏在袖中的手被人執起,阮箋雲懵懂擡頭,眼前是裴則毓高大清隽的背影。
他的掌心是熱的,虛虛攏着她五指,溫度從指尖一直暖到全身。
“老闆,要個糖畫。”
“好嘞!”老闆動作熟練地舀起一勺晶瑩透亮的糖漿,“公子要畫誰?”
阮箋雲被人從身後推了出來,頭頂傳來一道溫潤含笑的聲音:“畫我妻子。”
老闆聞言仔細端詳了阮箋雲片刻,忽地咧開嘴笑了:“兩位生得真般配啊,那個詞怎麼說來着?好像是神仙也做夫妻……”
“神仙眷侶。”旁邊有人幫他說出來。
“對!就是神仙眷侶!”老闆一拍腦袋,手上動作不停,“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你們這麼标緻的一對——來,糖畫拿好,好吃再來啊!”
黃澄澄的糖畫在花燈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阮箋雲将糖畫從老闆手中接過來,拿在手中,默默端詳着。
到底是市井小物,肯定不如宮裡精雕細琢的逼真。
但乍一看,還是頗能顯出幾分阮箋雲的神韻。
手中糖畫猝不及防被接過去,阮箋雲偏頭看去,便見裴則毓專注地望着手中的糖畫。
半晌,搖頭道:“不像。”
“是嗎?”阮箋雲越看越喜歡,唇邊笑意加深,“我覺得還挺像的。”
裴則毓将糖畫還給她,低笑道:“不曾畫出卿卿半分風華。”
阮箋雲被他這一句弄得面頰又熱起來了,正看着手中的糖畫舍不得吃,忽覺身下一輕,下意識伸手攬住了前面人的脖頸。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低呼一聲,推着裴則毓的背:“殿下,放我下……”
裴則毓對她的推拒置之不理,腳下卻依舊穩穩地邁出一步。
“我惹得卿卿難過,如此給卿卿賠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