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着,阮筝雲逐漸生了困意,步伐也變得逐漸慢了下來。
恍惚中,似是有人歎了一口氣,将她背在了背上。
搖搖晃晃中,阮筝雲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連聲音也變得斷續:“小哥哥……你懂的好多哦……”
“我想……拜你為師……好不好?”
說了這句話,她就眼皮一沉,墜入了黑甜的夢境,至于那人是否應答,更是抛到了九霄雲外。
翌日她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偏殿的床上。
瞧宮人的表情,似乎也并無異樣。
一回生二回熟,下一次進宮時,她故技重施,依舊悄悄地溜了出去。
循着北鬥星的方向,果然又找到了少年。
她整夜都與少年待在一起,與白日的乖巧懂事不同,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地問着那人問題。
跟着他,阮筝雲學會了觀天象,蔔吉兇。
比起日複一日、枯燥嚴苛的琴棋書畫,這些奇妙的知識令她十分投入。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端莊大方的相府嫡女,唯有在那個少年面前,才能做回原本的她自己。
可以肆意大笑,可以縱情奔跑。
那個少年也逐漸從面無表情,到在看到她時,會露出一絲淺笑。
歲月如梭,當年的小女孩也已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不知何時,她的心裡,悄悄住進了一個人。
“他……”說到那人時,阮筝雲咬着唇,眼中是顯而易見的笑意,“他很有才能,是大梁建朝以來欽天監最年輕的監正,而且神機妙算,很得陛下信賴。”
阮箋雲在一旁聽着,心裡稍微有了數。
這倒沒有誇大,裴則毓昨夜也是這麼同她說的。
年輕有為,清正不阿,深得聖心。
隻是這些條件,并不足以迎娶相府嫡女。
阮筝雲顯然也是知道的,笑着笑着,唇角的弧度也逐漸低了下來。
她垂首抿着唇,沉默了半晌,才輕輕開口:“姐姐,他待我很好。”
“我想……為自己争取一回。”
阮箋雲低低呼出一口氣。
自己和阮筝雲都知道,她所謂的勇敢,很可能最終不過是以卵擊石,粉身碎骨。
她擡起頭,看見了阮筝雲眼底的堅毅。
奇異地,心中湧起一陣波瀾。
輕輕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阮箋雲回視她擡起的眼,溫聲道:“我支持你。”
她既喚自己一聲姐姐,自己必也得負起做姐姐的責任來。
她隻希望自己不曾有的自由,能夠降臨到阮筝雲身上。
頃刻之間,心中便做下了決定。
或許,可以拜托一下裴則毓。
—
才送走阮筝雲,便有人不請自來。
裴元斓進來時,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帶了一絲倦色,眼下是明顯的青黑。
她飲下一盞茶,方才緩過來,定定地告訴阮箋雲:“阮貴妃出事了。”
阮箋雲原本還在思忖着晚上該如何同裴則毓講,聽到這話,霎時怔了一瞬。
莫非還是因着六皇子的婚事?可這已過去一段時間了……
她正疑惑,又聽裴元斓接着道:“那個宮女進了慎刑司,又得皇後精心對待,昨夜終于召了。”
“她通通交代了個幹淨,說是阮貴妃刻意将兩味能引發人情動的食材混雜,分别呈給了六皇子和席上一名貴女,就是預備想讓兩人生米煮成熟米。”
“至于那貴女是誰,皇後本想接着問,孰料那宮女聞言面露恐慌,随即咬舌自盡了。”
“陛下知曉後勃然大怒,當即禁了阮貴妃的足,又将容華宮裡所有的下人都關進了慎刑司,命皇後徹查。”
“但是所以知情的,哪怕自盡,也不肯交代那人是誰。”
“線索就斷在這裡了。”
見阮箋雲神色凝重,裴元斓順了口氣,又道:“宮中封鎖了消息,我的人也是才把信息傳出來。”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陛下為查清此事,明日有可能會召你進宮問話。”
“你不必緊張,如實說便是。”
阮箋雲内心紛亂如麻,她怔怔望着裴元斓,不知是否該與她說自己的猜想。
話在舌尖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被她咽了下去。
罷了,又不是什麼好事,何必将裴元斓也牽扯進來呢?
裴元斓告訴她之後,便要回自己的公主府。
阮箋雲留她在府中用膳,也被斷然拒絕:“不必了,府中已準備好晚膳了。”
望着那人匆忙離去的背影,阮箋雲心中升起一絲疑惑,忍不住向青霭打探。
青霭回想了一下,附在她耳邊悄聲八卦:“據說四公主府新來了個年輕俊美的幕僚,将府裡弄得雞飛狗跳。”
“聽人說,公主這幾日甚少出門,即便出門也是很快便回來了,想來就是怕自己不在,這幕僚拆了公主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