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分明是小女兒家的嬌态,任她做來卻不顯做作,眼神單純天真,一如當年跟在他屁股後面的那個小尾巴。
堅硬如磐石的心,猛地動搖了一下。
當年的那些人裡,隻有她從未動搖,始終如一地堅定選擇着自己。
無論他是當初那個遭人冷眼的皇子,還是如今萬人之上的帝王。
如此看來,她的那些嚣張跋扈,也不能算是惡貫滿盈,隻不過是想在自己心裡占有一席地位的手段罷了。
阮貴妃能走到今日這個位置,絕非隻靠娘家和容貌,立時便察覺到了成帝正在看自己。
她眼珠一轉,便擡手将酒盞斟滿,盈盈起身,朝着最上首的帝後二人起身,做出一副哀婉的樣子道:“臣妾自知身負罪行,無言面對陛下、娘娘。”
“唯願值娘娘壽宴之際,以此酒陳情,恭祝陛下、娘娘福壽安康,千秋萬載;我大梁國運昌盛,永享太平!”
阮貴妃不喜讀書,平日甚少說出這般有文采的話,驟然一番豪言壯語,倒是震住了在場的不少人。
成帝則是聽得心頭十分寬慰,緩和了顔色,道:“難得你有這份心,可見禁足這些時日,到底是真心反省了。”
皇後聞言,眼底劃過一抹冷笑。
真心反省?
這四個字于阮婧而言,都不是毫不相幹,簡直是南轅北轍。
但她執掌鳳印多年,自然不會在這等場合忤逆成帝的意思,于是也颔首應道:“貴妃有心了。”
阮貴妃得了成帝這一句首肯,當即笑得嬌靥生輝,甜甜地道:“臣妾謝過陛下、娘娘。”
有了阮貴妃這一打頭,太子也站起身來敬酒,随後一個接一個,很快便順位到了六皇子夫婦。
兩人說完敬詞,便将盞中酒液飲盡。
不想下一瞬,許令窈卻在衆目睽睽之下,“噗”的一聲将酒盡數吐了出來!
滿座嘩然!
大殿之上,成帝臉色發沉,皇後也少見的面帶不虞,盯着地上那灘酒液。
殿前失儀,乃是大忌。
更何況許令窈身為皇室中人,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如此不雅行徑,是在給整個皇室蒙羞。
阮貴妃鐵青着一張臉,眼神更是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剝了。
有這樣的兒媳,丢的是她阮婧的臉面!
身處視線中心的許令窈慘白着一張小臉,嘴唇哆嗦了半晌,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她渾身僵硬,下意識将目光投向裴則桓。
天知道,方才酒液一入喉,一股反胃之感便排山倒海般襲來,令她來不及忍住,當場便吐了出來。
接收到妻子無助的眼神,裴則逸一咬牙,擋在她身前,躬身賠禮:“父皇、母後,窈兒今日身子不爽,一時失儀,還望父皇、母後恕罪。”
成帝臉色稍緩,正想就此翻篇,卻不想皇後搶先開口。
“既是身子不爽,還不快請太醫來瞧瞧?”
說罷不待衆人接話,便轉頭吩咐道:“去将章太醫請來。”
章太醫是中宮太醫,讓他給許令窈診脈,必不會有所偏私。
今日是她的生辰宴,一而再、再而三地叫阮婧母子攪了局,還真當她這個皇後是泥人捏的不成?
阮箋雲聞言,不由得與阮筝雲對視一眼。
裴則逸那番說辭,明眼人都聽得出隻不過是托辭罷了,不成想皇後竟還真較了真,直接傳了太醫來。
裴則逸自然也瞧出皇後是有意為難,面色黑了一瞬,随即又以眼神安撫許令窈,示意她不必慌張。
不多時,章太醫便到了。
章太醫屏氣凝神把了片刻的脈,複又擡頭看向許令窈,道:“皇子妃可還記得上一次癸水是何時來的?”
許令窈聞言一怔,有些遲疑道:“應當是上月……不,上上月……”
還是一旁的婢女機靈道:“皇子妃已兩月未來了。”
兩月……那不就是選秀的時節?
許令窈還尚在怔忡,章太醫那廂卻已經捋着胡須笑起來了。
“恭喜皇子妃,從脈象上看,您應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