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麼。”
阮箋雲強自忍着笑意,擺了擺手,意思是沒什麼。
開玩笑,怎麼可能告訴他。
若是讓裴則毓知道自己拿他比剛斷奶的幼犬,恐怕今夜又要翻來覆去地折騰她了。
“不準笑。”
裴則毓也懶得計較,此時隻想繼續,于是假裝兇巴巴地威脅了一句,就湊近又想啄她的唇。
“哎,”阮箋雲連忙豎起一根食指,抵在他唇上,阻止了那人即将落下的吻,“晚膳還沒用呢。”
“不管它……”
“不行,”他話還沒說完,阮箋雲想也不想便立刻拒絕,語氣很是堅定,“你若不吃飯,那我就不留在這裡了。”
她一雙清淩淩的眸子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明明五官生得清冷,然而此時擡起眼看他時,眼睛因為睜大而變得很圓,莫名像一隻固執的圓滾滾的雪鸮。
裴則毓欣賞了一會,指骨抵着唇,也忍不住輕笑一聲。
這回輪到阮箋雲蹙眉了:“笑什麼?不準笑。”
這人怎麼這麼不嚴肅,她說正經的呢。
“咳。”裴則毓聽話地收了笑意,牽着她往桌案走,“那你陪我一起。”
鬧了這麼一個插曲,他也确實冷靜下來了。
阮箋雲為了等他,肯定也一直沒用晚膳,他吃不吃這一頓無所謂,但她不行。
書房向來隻有裴則毓一個人,故而隻有一把椅,阮箋雲想叫青霭再送一張凳子進來,卻被裴則毓攔住了。
“你來了,他們才放心,此時肯定也在用膳,還是别打攪他們了。”
此話有理,阮箋雲點點頭,便打算讓裴則毓坐下,自己站着随便吃一些。
“怎麼不坐?”
溫潤的嗓音從身後傳來,阮箋雲循聲轉頭,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就一把椅子,坐哪?
裴則毓擡擡下颌,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腿。
語氣倒是文質彬彬:“還望夫人不要棄嫌才好。”
“……”
阮箋雲默了一瞬,神情難得有些複雜。
她禮貌地想要拒絕:“還是不了,殿下自己坐便……”
“好”字含在口中還未說出來,身子驟然一重,阮箋雲驚呼一聲——
下一瞬,人已經好好地端坐在了他腿上。
裴則毓的手臂牢牢卡在她腰間,笑得純良:“我就知卿卿定不會嫌棄我的。”
阮箋雲歎了口氣,認命地打開食盒,将飯菜布在案上。
再鬧下去,飯真的要涼了。
這次便縱他一回吧。
她原本隻打算給裴則毓送了飯便回來的,因此食盒裡也隻有一隻碗,一雙箸。
然而打開門,見到他如同被逼入窮途的獸,明明無比渴望來自他人的救助,卻又倔強地将人推遠時,心髒便如被人攥住般揪痛得厲害。
于是順從本心,強硬地留下來陪他。
碗和箸是裴則毓拿着的,飯卻被一口一口送進她嘴裡。
直到阮箋雲實在吃不下了,他才停手,也不擦拭一下箸尖,就這麼接着吃起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流露出一絲嫌棄,仿佛理所當然。
阮箋雲看得欲言又止,然而實在不好開口。
堂堂皇子,卻搞得像在吃她的剩飯一樣……
用完膳,阮箋雲将食盒收拾好,便準備離開。
她的任務完成,接下來就該把時間還給裴則毓一個人了。
他若不主動提,她亦不會勉強。
自己有無盡耐心,總會等到他願意說的那一天。
起身時,不想手腕卻被人扣住。
“不是說不走嗎?”
阮箋雲回頭,不答反問:“你想讓我不走嗎?”
“……”
裴則毓回以她沉默。
阮箋雲便默認為這是一種拒絕。
然而試着掙了掙,卻發現腕上的力度絲毫不減,那截細瘦的腕骨依舊被牢牢扣住。
她不再收着力,奮力掙開,随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方才還充滿生氣的房間,霎時隻剩下裴則毓一個人。
裴則毓靜靜站在原地,被她甩開的那隻手垂在身側,僵意從指尖向上蔓延,如同中了蛇毒般麻木。
她走了。
他垂下眼,垂在身側的那隻手微微動了動指骨,掌間似乎還殘留阮箋雲手心的溫度。
若自己方才挽留了,她還會走嗎?
行動快于思想,裴則毓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站在了門前。
手已經搭在了門框上,輕輕用力,便能将其拉開。
——拉開的門前空無一人。
平日裡熟悉的一草一木,此時變得極為空曠,似乎都在無聲提醒他,這裡沒有人在等你。
他忽然失掉了力氣,垂下眸,面無表情地嗤笑一聲。
笑自己白日做夢,笑自己癡心妄想。
正欲轉身回去,忽然一道熟悉的輕笑在耳畔響起。
他怔忡擡頭,随即撞進一雙清淩的眼睛。
“怎麼,”阮箋雲沖他眨了眨眼,“是在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