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硯繼續說:“單純看不慣那個裝逼犯。”
任晞月:“人家也沒說你,不要這樣講。”
薛硯轉了轉手機,有些好笑道:“看不出來,任同學你很有禮貌啊。”
任晞月:“文明用語,當代青少年應有的素質。”
薛硯真覺得她講這些話挺有意思的,不知不覺停下了轉手機的動作,手就那麼垂放在身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任晞月的側臉。
薛硯:“我要洗澡了,你打算在我家待到什麼時候?”
似乎此刻才意識到這密閉空間裡隻有他們兩個,多少有點不合時宜,任晞月愣了下,表情依舊平靜,“我先回去了,桌上的藥你記得搽,再見。”
薛硯看着她消失在門口,突然勾唇笑了下,走的時候都要說再見,她還真是有禮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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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球室。
謝凜手裡握着球杆,俯身,手腕一擡,一顆紅球“嗒”的一聲撞到球陣矩,目标球穩穩當當落入斜對角的球面中。
他捏了捏手腕,臉色不太好。
旁邊人丢了盒煙過來,他單手接過,“謝了。”
從煙盒裡抽出根,打火機點着。
“你弟弟找到了?”有人問。
謝凜應:“嗯。”
“嗐,沒多大事,這個年紀的小孩就是貪玩。”
謝宇雖然是謝凜親弟弟,但不知道薛硯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謝宇總是跟薛硯更親近。薛硯平日裡也是事事順着謝宇,當真是像個親哥哥一樣盡職盡責,讓謝宇更喜歡他,怕是被人賣了都得替人家數錢的程度。
平時對薛硯的那些把戲,謝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忍也就過去了,他可以不計較。但這次薛硯竟然把手伸到謝宇這兒。早該知道他刻意讨好謝宇,博小孩子喜歡是不懷好意。
如果要傷害到謝宇,那就是觸碰到謝凜的底線。
謝凜憤怒地把薛硯推到牆邊,警告道:“有什麼事沖我來,不要這麼沒下限。”
對方隻是冷漠又挑釁地勾唇笑了下。
就在這個時候,任晞月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
看得出她自己明明是很害怕的,還要護在薛硯前面,防備警惕地質問他:“你要幹嘛?”
她不是冰冷的雪,是雨後晴空。倔強,又讓人有保護欲。
白色襯衫規規矩矩地紮在她黑色運動褲裡,敞開的外套随着急切動作甩過,晃得腰際那裡空蕩蕩的。手臂張開,細細的手腕上戴着深色的機械表,任晞月像個小鹿一樣蹦出來。
她神色緊張嚴肅,那雙黑色澄澈的眼眸很亮,眼尾稍微下垂,看着他時眼神又好像自帶無辜,清清白白。
她是從哪兒來的呢?謝凜忽然覺得,她應當是從萬籁俱寂裡,簌簌飄落的雪粒罅隙之間出現,遺世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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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晞月從薛硯家出來,通過跟薛硯家旁邊鄰居短暫的談話了解到一點薛硯家的情況。
鄰居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跟任晞月說:“薛硯這孩子,可憐呐。”
“小時候家裡就出了事,爸媽都沒了。”
“現在跟着他爺爺一起,好在這娃子聰明,聽說成績都還不錯。”鄰居一臉欣慰。
任晞月心想,那您應該是沒聽說過薛硯在學校的紀律表現吧?
她問:“他爸爸媽媽是車禍去世的嗎?”
除了這個,任晞月想不到其他的常見的可能性。
鄰居搖搖頭,歎氣道:“造孽,造孽哦,小薛當年要是不去謝家廠子做事就好了。”
“謝家?”任晞月追問,“哪個謝家?”
鄰居:“還能是哪個?鎮東頭開建築廠的那家咯,聽說現在生意大了,人家可是大老闆咯。”
任晞月一路上都思緒凝重,所以說,謝凜家害得薛硯成這個樣子,現在謝凜還處處刁難薛硯,還打人!
謝凜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拐過街口,路過一家棋牌室,那旁邊有家台球館,不時傳來桌球撞擊的響聲。
總之周圍環境都有些烏煙瘴氣的。
任晞月加快腳步,卻在無意間看見站在其中的謝凜,神情散漫,眉眼倨傲。
看見他手裡拿的是什麼之後,則更是震驚。
他居然!抽煙!
任晞月突然想到,别人是怎麼評價謝凜來着?
光風霁月,純白無暇,溫善純良,清冷寡言,潛心向學……
總之就是那種标标準準的好學生。講誇張一點,是衆人眼中那種比肩神明的人。
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任晞月或許也一直這麼以為,不疑有他。
直到現在——
任晞月眨了眨眼睛,看向台球桌旁明目張膽抽煙的男生,眉眼間的神情和任晞月之前看見他的都不同。
表面上看着弱不禁風書呆子樣,背地裡心黑手狠、煙酒都來,能一拳打三個、沾着血還笑那樣的人是嗎?不,他平時看着也不文弱啊。
思索間,對面的謝凜似乎也注意到任晞月了,他側手将煙掐滅。
任晞月露出一個鄙夷的表情。
現在知道注意形象了?晚了!我已經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你别裝了!
朋友:“去哪兒啊?不再來一局?”
謝凜收拾東西準備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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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晞月懷揣着心事翻來覆去一夜都沒怎麼睡好,眼底下有淡淡的烏青。
第二天一早,她踩着早讀鈴聲進教室,人愣了片刻。
她座位呢?走錯教室了?
從後門進來的班主任面色嚴肅,“不要浪費時間,趕快早讀!”
任晞月乖巧問:“老師,我坐哪兒?”
原來的那個位置上坐了别的同學,她原來的那個同桌也換了人。不會是換座位了吧?
果然,班主任擡手一指,指向前面靠窗的位置,那裡空了個座,“不早點來,位子重新排過了,你坐那兒。”
任晞月:“哦。”
她走向前面,越走越覺得那規整穿着校服的背影很是熟悉。
看清楚同桌是誰後,任晞月深吸一口氣。
-很好,懸着的心,終于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