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浴佛節會,寺廟裡果然香煙袅袅,梵音陣陣,法壇擺着香花燈燭,僧侶們身着袈裟,将銅佛放置于水盆,這便是浴佛,婦女們開始争先恐後的施舍着銅錢,段知微也隻好解了荷包,思考良久,忍痛扔了幾個銅錢進去。
寺廟前的放生池子已經圍滿了各色衣衫的仕女,段知微還未走近的時候都聞到一陣濃郁的脂粉香。
放生的動物也是各有不同,有魚、蝦、甚至還有螺蛳,有位上了年紀的大娘拎了大桶直接往放生池倒入了幾斤螺蛳。
段知微好不容易擠進去,見那婦人倒螺蛳不覺說道:“買螺蛳放生也挺好,螺蛳便宜啊。”
在桶子裡閉目養神的烏龜聞言翻了個白眼。
段知微被姑母教了半日,也未曾學會念那往生咒,她隻能蹲下輕柔地把小烏龜放入放生池中道:“以後千萬别被其他人再抓上了,還有,你如果哪天得道了,能不能保佑我發大财。”
烏龜不理她,跟着紅白色的魚群慢慢遊走了。
段知微蹲了半日,站起來蹦了兩下緩解一下腿麻,就疾步往外走去,準備趁時辰還早,好歹能推銷點荷花糕出去,卻又被人叫住。
這回叫住她的卻是幾個娘子,那幾個娘子立身在南嚴寺的壁畫下,為首的娘子身着彩繪雲霞桃紅衫子,肌膚微豐,一眼望去便是富家小姐。
那娘子叉腰道:“方才在寺外,妾表哥跟你說什麼了?”
今日杜侍郎長女杜有容原本打算去青龍寺參與浴佛節會,卻意外得知最近南嚴寺附近總有郎君和貴女意外跌入池塘中,問其緣由,隻說不記得了。
别看南嚴寺地方不大,附近大大小小卻有将近五十來個水池,朝廷隻得派金吾衛在南嚴寺附近加強巡邏。
一聽金吾衛在此,杜有容立刻就跟着來了。
“誰?”段知微一頭霧水
後面丫鬟提醒道:“袁都尉。”
懂了,這是一出郎不知有沒有情但是妾有意的狗血愛情故事。
那杜有容先前掀開簾子下馬車,遠遠見到袁慎己竟騎着馬小心跟在一駕驢車的娘子後面,後又向驢車上的娘子搭話,不覺氣惱非常,這廂又在寺裡遇到這段知微,便熱血上頭喊住了她。
段知微趕緊解下挎包,露出食案裡嬌豔的荷花糕道:“妾剛剛在寺外賣荷花糕,袁都尉覺着這糕有趣,所以過來瞧瞧。”
那荷花糕做的玲珑可愛,段知微眼瞅着面前幾位娘子都露出了驚喜的表情,趕緊趁熱打鐵:“這荷花糕還剩這些,都是早上新做的,娘子們可要買些?”
那杜有容這才回過味來,面露懷疑“他真是來買糕的?”
袁慎己,十二歲入軍營,每日都在涼州那片充滿豪情的土地上摸爬滾打,一頓能吃四個肉胡餅,能對小巧精緻的荷花糕感興趣?
段知微忙道:“這荷花糕做的小巧精緻,郎君們自然是買來讨娘子歡心的。”她給杜有容一個充滿暗示性的微笑。
見杜有容臉色越來越陰沉,段知微稍微把食盒收了回來:“妾與袁都尉約好,待他下了值留一些賣給他。”
杜有容大聲道:“不準賣給他,這些妾都要了!”
段知微忍着笑裝作為難道:“這不太好吧...人家好歹是四品都尉。”
杜有容氣沖沖從裙上解下荷包塞進段知微手中:“都尉又怎樣,妾阿耶是三品侍郎。”說着,把食盒塞給身後的丫鬟,轉身走了。
段知微摸摸鼓鼓囊囊的荷包,邊往回走邊喜不自勝的想,多好騙的娘子,若本朝有保健品就好了,等老了還繼續賣給她。
這天實在太熱了,已接近正午,寺廟的菩提樹都被這毒日頭烘焙得幹黃,段知微抹把汗又看眼沉甸甸的荷包,決定下午帶段大娘去吃酥山。
“玉指剪裁羅勝。金盤點綴酥山”酥山便是本朝的冰淇淋了,将酥加熱到幾乎融化,再濃濃地澆上一層蜂蜜、酒釀,淋出山巒造型再放入冰窖中冷凍。做法不複雜,隻是夏日的冰是罕見昂貴之物,段知微一直沒舍得吃。
正這麼想着,段知微在接近寺門口的時候被一小沙彌叫住,那沙彌穿一襲樸素的灰色僧袍,面貌倒也算清秀,隻一雙眼睛似胡蜂斜豎,他手握串珠靜靜站在樹下,風起,把他的灰色僧袍吹得歪斜,整個人有些說不出的怪異。